5
走进办公室,张磊看着坐在办公桌前的朱老师和校长,他心里忐忑不安。
张振冲着朱老师和校长笑道,“校长,朱老师,我把张磊叫来了。”
朱老师冲着张磊道,“张磊,你过来。”
张磊走到朱老师身边,瞥了一眼朱老师,“朱老师。”
“刚才我把程明亮的爷爷送去镇上的医院了,老爷子一直昏迷不醒。程老爷子的医药费,都是你爸爸出的。——老师问你,你知错了吗?”朱老师的声音很严厉。
张磊瞥了张振一眼,点头,“我知错了。”
张振冲着朱老师客气地说,“刚才我数落了他一遍,他已经知道错了。”
“既然知道错了,以后就要学好。”朱老师端起水杯,喝了一口水。
“是,朱老师。”张磊说。
“张磊,我们也是老熟人了吧?”校长对张磊说道。
张磊经常犯错,他也总是被叫去校长办公室,被校长当面批评教育。校长对张磊的印象倒是很深刻。
“是,校长。”张磊低头说。
“这次的事,你真知错了?”校长问。
“我真知错了。”
“说说,你错在哪里?”校长问。
“我错在,不该推程明亮的爷爷。程爷爷的年纪大,我在推他之前,完全没有考虑到这样做的后果。”
“还有呢?”校长追问。
“还有——”张磊还是低着头,“不知道了。”
“你这样做,对学校的影响不好,程明亮的爷爷是在学校出事的,学校是有责任的。还有,要是程明亮的爷爷真有个三长两短,你承受不起。”校长教育道。
张振马上陪着笑脸,“校长说的对。”
“校长说的是。要是程明亮的爷爷真出事了,我真承受不起后果。”张磊突然有些激动,校长的话他是听进心里面去了。
朱老师又说,“上午你会在冲动的情况下,推程明亮爷爷一把,老师我也有责任。老师我没有阻止你,老师也有错。”
“朱老师怎么会有错?”张振说,“我们还应该感谢朱老师。要不是朱老师及时的把程明亮的爷爷送进医院,后果恐怕会更严重。张磊,赶紧给朱老师道谢。”
听了张振的话,张磊向朱老师鞠躬,“朱老师,谢谢你。”
朱老师转头看了校长一眼,两人的眼神相遇,二人都感觉张磊认错倒是很诚恳。
“你是真心感谢我?”朱老师问张磊。
张磊点头,“老师,我真心的。”
“态度还不错。”朱老师笑了笑。
“张磊,校长我也相信这次你是诚心知错了。这一次,你的态度,比以往我批评教育你时的态度都好。”校长面无表情说道。“见你态度如此诚恳,我跟朱老师也没什么好批评你的了。接下来一段时间,你回家去,好好听你父母的话,接受你父母的教育。”
“校长,你的意思是......我——”张磊疑似自己被学校开除了。
校长补充道,“情况我都跟你爸爸说清楚了,不是开除,就是回去待一段时间,等程明亮这事明朗了,你再回学校来上课。”
张振说,“校长刚才跟我提过这件事,我同意了。”
“你没意见吧?”校长问张磊。
张磊点头,“我听我爸的。”
6
张克明背着背篓,在马路上与警察擦身而过。
路比较窄,他主动站在路边,给警车让道。
在开车的罗海风转头,瞥了张克明一眼。
看着警车开远,张克明的心中隐隐的不安。
马路的前方就是通向大桥头村的土马路,他隐约觉得刚才的警车是从土马路上开出来的。
如果事实是这样的话,那么警车一定是在上午去过大桥头村了。
警察去大桥头干什么?
“莫不是去调查他的吧?”他突然在心里面给出了不太确定的一个答案。
他的心中更加不安了。
警察能查到什么?警察到大桥头村,目的是为调查他而来的吗?
他背着背篓快步往前走。
车!
他想到了那辆桑塔纳汽车,如果警察是为调查他而来,那么汽车肯定是警察的第一个突破口。
......
罗海风回到派出所之后,借用派出所的电话联系了县刑侦队的同事。他给同事说明了他们调查到的情况,并让同事帮忙去五棵松调查张克明。
刚打完电话,徐飞就为罗海风端来了饭菜。“罗队长,吃饭吧?”徐飞把饭盒递给罗海风。
罗海风接过饭盒,“谢谢你,小徐同志。”罗海风吃了口饭,“如果张克明真是劫匪的话,他肯定还有同伙。”
“而且是三个劫匪,这三个劫匪也应该住在双桥镇上。”徐飞说道。
“何以见得?”罗海风问。
“案发当天,三个劫匪抢劫珠宝店之后,他们开车到了双桥镇,他们最终把桑塔纳汽车停在了大桥头村。就此我们可以推想,三人分赃的地点,可能就在张克明的家里。”
听着徐飞分析案情,罗海风缓缓点头。
看了一眼罗海风,徐飞继续分析,“分赃之后,那辆桑塔纳汽车还停在大桥头村里,这说明分赃之后另外两名劫匪并没有选择开车。我问过大桥头村的村长,张克明会不会开车的问题。村长给我的答案是,张克明不会开车。张克明常年在农村,他应该是没机会学习到开车的。这证明,案发当日,把桑塔纳车开回大桥头村的人不是张克明。开车的人,应该是另外两个劫匪之一。”
罗海风觉得徐飞的分析有道理,“你继续。”
“而三人在分赃之后,汽车还停在大桥头村,证明另外两个劫匪家住地址跟张克明的家不会太远,所以他们回家才不用开车。我判定,三名劫匪应该就在大桥头村附近的几个村子里。”
“嗯,你分析的挺有道理。”罗海风笑笑,“看来小徐警官的刑侦学没有白学。”
徐飞有些不好意思,“我就是根据现有的线索,对掌握的线索进行了整理分析而已。”
“已经很不错了。我觉得你比刑侦队的很多刑警都有破案天赋。”
“是吗?”被夸奖的徐飞,有些不好意思。
罗海风点头,“是。我说的可是实话。”罗海风吃了口饭,突然想到什么,“如果张克明真是劫匪之一的话,在他的家里,应该会有抢劫而来的珠宝。”
徐飞点头,“对。案犯才过去两三天,他应该来不及把这些珠宝出售。”
罗海风说,“他们抢劫了那么大一匹珠宝首饰,想要短期内销售出去,这不太可能。这批珠宝甚至不可能会在领水县出现,一旦珠宝在领水县出现,我们警方一定会介入调查。他们想要销售珠宝,只能去外县,亦或者他们已经找好了黑市上的买家。”
“罗队,你更倾向于那种情况?”
“前一种。我断定珠宝现在还在张克明的家里。张克明应该是想要等风头过去之后,再出售抢来的珠宝。”
徐飞若有所思点头。
7
刑警小刘留在了大桥头村,他去了玉米地中,他认真检查了桑塔纳车中的弹道路径,脑海中也认真推演着桑坦纳汽车和万杰的警车在案发当日,在县城的街道上展开激烈追逐和枪战的情景。
他脑海中想到的关于“追逐和枪战”的画面,是非常激烈和惊险的。
再次检查桑塔纳车,他有了新的发现。
他在桑塔纳车的后座的座椅的卡缝间找到一枚小拇指般大小的金耳环。
他把金耳环拿在手中,透过阳光照进玉米地中的缝隙,他看清楚金耳环闪着黄色的金光。
金耳环很小,却也很新。
这样的发现,无疑是让他振奋的。
他从身上拿出证物带,把金耳环放在证物带中。
他拿出手机,本想把他刚才的发现告诉罗海风。可他又打消了这个念头。
他收起手机,蹲在汽车边,把背靠在汽车上,他拿出一支烟,点燃,抽了一口。
正抽着烟的时候,他听见了脚步声。
脚步声由远而近。他转头看见一个背着背篓的男人正朝着玉米地中走来。
男人的样子显得有些慌张,他向玉米地走来的时候,一直在东张西望,他还不时的回过头去看身后的土马路。
以小刘的经验判断,这个男人一定有秘密。
男人一直“东张西望”的目的,显然是看周围是否有人。
男人的目的,定然跟玉米地中的桑塔纳汽车有关。
刑警小刘把还未抽完的烟在地上掐灭,然后他用手捏住了烟蒂。
他自然不能把烟蒂留在现场,因为这样会让凶手产生怀疑。
为了清除现场的烟味,他用手在头顶周围煽动,以便让烟味尽快消散。
做了这些之后,小刘在玉米地中慢慢的移动身体,他向着更为隐蔽的玉米地深处钻。他躲在暗处,把他的身体隐藏起来。
他密切注视着桑塔纳汽车周围的动静,他关注着向玉米地中走来的男人。
这个男人就是张克明。
张克明用手扒开玉米杆,走到了桑塔纳车边。
他看到桑塔纳车还在,他的悬着的心定了下来。
他又用手打开车门,在车里面认真检查了一番,他倒是没发现车里面有什么异常。
他断定,上午来村里面的警察并没有发现这辆车,否则的话,警察们肯定会有所行动,警察也绝对不会开着警车离开村子。
他关上了车门,他把背篓放在玉米地中,他站在玉米地中洒了泡尿。
他感觉轻松了不少。他站在玉米地中,缓缓的从身上掏出一根烟,他用打火机点燃烟,长长地吸了一口。
然后,他又长长地吐出一口烟雾来,烟雾在他的头顶弥漫扩散。
看来刚才他确实是太紧张了,现在他抽烟,也是为了缓解刚才紧张带来的压力。
刑警小刘躲在暗处,盯着抽烟的张克明,他大气都不敢出。张克明也没有发现他。
张克明静静地抽完了一支烟,他背上背篓,悄悄的走出了玉米地。
他决定去村里面问问村民,上午的时候,警察到大桥头村来干什么了。
他顺着土马路,走进了村子。
在他的身后,刑警小刘悄悄跟着张克明。
刑警小刘已经通过推理,推理出他跟踪的人就是张克明。但事实是否如他心中所想的一样,他还需要证明。
他不能让大桥头村的村民看见他,对于大桥头村的村民来说,他毕竟是个陌生人。而陌生人,是很容易打草惊蛇的。
因而他在跟踪张克明的时候,都与张克明保持很远的距离,且他总是躲在最隐蔽的地方。
张克明在村子里遇到几个村民,他问村民,上午警察是否到过大桥头村。
几个村民都摇头说不知。
他又遇到一个四十多岁的大姐,“大姐,请问上午警察是否来过村里面?”
“你是说派出所的警官?”大姐反问。
张克明点头,“是。”
“听说警察是为了程明亮的事情来的,他去找了村长。”大姐看着村长家的方向,示意张克明去问村长。
张克明便去了村长家,他见到村长后,问:“村长,听说上午派出所的警察来找过你?”
“是,警察来找过我。”村长正在喂院子里的鸡。地上的鸡被圈养了起来,几只鸡低头从地上找粮食吃。
“警察为什么事来找你?”张克明问。
“程明亮的事。”
“明亮还是没下落?”
“有下落的话,警察就不会来找我了。明亮的事,现在是把他的家人、警察、学校的老师,都急坏了。——你有关于明亮的下落,要及时的告知警察,跟我说也行。”
张克明笑笑,“村长,我能知道什么?明亮跟我的关系好,我也巴不得他不出事啊。明亮是个多好的孩子啊。”
“是啊。”村长点点头。他把盘子里的鸡食倒在鸡圈里,“你是在明亮失踪的那天下午回村的吧?”
张克明勉强笑道,“是。”
“那你回来的真不是时候啊?”
“村长,咋了。村长,你怀疑我跟明亮的失踪有关?”
“不是我怀疑你,可能是警察怀疑你。”
“我冤枉啊!”
“我知道,你当然不会对明亮怎么样。”
“村长,你刚才说警察怀疑我?”张克明感到后怕。
“警察也只是随便提了一嘴,我给你解释了。你跟明亮的关系本来就好,你怎么可能加害明亮?”
张克明点头,“谢谢村长你为我说话。”
“你小子。”村长笑了笑,“你跟县城里面的那个相好处得怎么样?”
“挺好的。”
“打算什么时候结婚?”
“还不知道呢。”
“买房子的钱,你赚够了吗?”
“还......还没呢。”
“那得加油啊。你四十大几了,早点娶个老婆,生个孩子。”
张克明点头,“是。”
“你实在是钱不够,就找人借一点。”
“是。”
“这年头,赚钱不易。但村里面在外打工的人多,多少能够给你凑一点。”
“是。”张克明又问,“村长,上午警察向你问过我的事?”
“问过。”村长说。
张克明的心中又开始隐隐不安,“警察问了我什么事?”
“就是你之前在县城哪里工作,还有你娶媳妇的事。”村长说着,笑了笑。
张克明点头。
“你是在明亮失踪那天下午回村的,警察自然会问你的事,这很正常。”村长解释道。
张克明点头,他向村长告辞。
走出村长家的院子,一种不安的情绪来到张克明的心里。
警察虽然是为了调查程明亮的事来村里面的,可警察现在也在调查他。
刚才他也听村长说了,警察向村长打问过他之前在县城的工作地点,他担心警察会去他之前县城里的工作地点调查。
幸好他在县城里工作的时候,还算是老实、敬业。警察一时半会应该查不到,他与珠宝抢劫案的关系。
但如果警察调查他在县城里的朋友关系和社会关系,警察就能顺着他这条线,查到他的两个同伙。
张克明回到了家中,刑警小刘一直跟着他。
看到张克明用钥匙开门,刑警小刘确定此人就是张克明了。
张克明是住在村西头的第一户人家,因而回家的人只能是张克明。
刑警小刘一直躲在暗处,监视着张克明。
张克明回到家,他坐在椅子上,思绪万千。
警察会不会因为程明亮的事而深入调查他,他不敢确定。但这毕竟是个隐患,他决定下午去找他的两位好友,把他这边的情况都告知两位好友,以便他们做出下一步的应对警察调查的计划。
8
张振把张磊领回了家。
看到张振和张磊父子俩,蔡小芬就问:“那老爷子怎么样了?老爷子醒过来了吗?”
张振瞥了蔡小芬一眼,叹口气。他径直走进客厅,来到椅子边坐下。
蔡小芬跟在张振的身后,“老爷子醒没醒,你倒是说啊。”
张振回过头,“老爷子还在医院输液,他还没醒呢。”
一听张振的话,蔡小芬害怕了,“那......那老爷子还能醒过来吗?”
“你胡思乱想什么啊?”张振气愤道,“这事,你不要管!”
“哎呀,”蔡小芬着急,“老爷子要是真醒不过来的话,”她转头看着张磊,“那磊儿——”
“好了!”张振生气,“你就别关心你的磊儿了,这个不争气的东西,给我闯出这样的祸端来!”张振瞥了张磊一眼。
张磊低着头,走到椅子边坐下。
“哎呀,”蔡小芬用手在张磊的头上打了一下,“你这个不争气的东西,那老爷子那么大年纪了,你干嘛推他呀!你推他干什么呀!”
“好了!”张振生气道,“你别在这里责怪你这不争气的儿子了,你快去做饭。中午了,我也饿了。”
“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我哪还有心思做饭?”蔡小芬抱怨道。
“那你要怎样?”张振大声道,“你这是要翻天吗?家里面出了再大的事,饭还是要吃的!”
蔡小芬瞥了怒意甚浓的张振一眼,“好吧,我去做饭。”
蔡小芬走进了厨房,她站在厨房里切着土豆,“哔哔啵啵”的声音在厨房里响起。
她突然又停下切菜的刀,用手抹眼角的泪水。她一边哭着,又一边切着菜。
她只是一个很普通的小镇妇女,她的一生没有经历很大的事,她所经历过的最大的事,就是爷爷奶奶的死、父亲的病逝和公公婆婆的去世。她对于这几个人的死亡感触最深的是父亲的病逝,父亲是得胃癌而死的,父亲死的时候很痛苦。
父亲就死在医院的病床上,他的本意是想死在家里面的床上,可他病得太严重,临死的前一晚他感觉自己大限将至,他让儿女们送他回家。可儿女们没来得及送他回家,他就在医院的病床上病逝了。
没能够死在家里面,这让蔡小芬的父亲感到遗憾。
蔡小芬也替父亲感到遗憾。最近这些年她时常在梦中梦见她的父亲,父亲在梦中跟她说,“姑娘啊,你们为什么不孝呢,为什么让我死在医院里面?”
听到父亲指责的话,身为女儿的蔡小芬总是觉得愧疚了父亲。
她的心里一直记得这事,这件事也一直折磨着她。
这是她人生中,经历过的最大的事,也是对她的心理造成深远影响的一件事。
这件事,也是她嫁给张振以来,所经历的最大的事。
父亲的丧事,张振出了很多力。
张振虽然脾气是暴躁了一点,但张振对她一直不错。张振是个很有能力和担当的男人,他有能力赚钱养家,家中凡发生大事,他必定冲在最前头。
他们一路走来,家里面发生过一些大事,公公婆婆的死,在县城卖房,花钱资助侄儿徐飞的学业......这些事,在她看来都是家里面的大事。可这些事,都是张振一个人扛过去的。
她作为张振的妻子,她并没有在这些大事上面帮到张振什么忙。
她也确实没什么能力,儿子闯祸了,她要哭鼻子。
不过以前张磊虽然浑,但确实没有犯下什么大错,充其量就是跟人打打架。可是这一次,张磊居然推倒了程明亮的爷爷,一个七十岁的老人家,最终导致了老人昏迷。
如果老人醒不过来了,老人死了,那张磊定然是脱不了干系的。
如果老人家死了,张磊最起码也是过失杀人,他是铁定要坐牢的啊。
作为孩子的母亲,她当然不愿意让儿子去坐牢。
儿子一旦坐牢,他的一生就彻底完了啊!
“你哭什么?”张振突然来到了厨房门口,他看见蔡小芬在哭,便冲着蔡小芬的背影说。
“我没事。”蔡小芬用手擦了擦眼泪,然后拿起刀,继续切菜。
“你还撒谎,我都看见你哭了。”张振安慰道,“你担心什么啊?你不用担心的,张磊的事,我能解决?”
“张磊推倒的那个老人家,他......他能醒过来吗?”蔡小芬转头问。
张振说,“这事你就别担心了。医生说了,老人家应该能醒过来。”
“应该?”
“既然医生说老爷子能醒过来,他肯定就能醒过来。我们要相信医生的话。”
“可是,万一呢?”
“没有万一。”张振叹口气,“我们现在只能相信老爷子能醒过来,不然的话,我们还能怎么想?噢,对了,老爷子住院的费用是我出的。”
“咱家儿子犯下的错,这医药费应该由我们家来出。”
“你对此事没意见就好。”
“老张啊,万一,我是说万一老爷子醒不过来,那我们家儿子该怎么办?”蔡小芬终于问出了她最担心的事。她心中没底,因而要多问问情况,以便她的心里能踏实一些。
“没有万一。”张振又说,“老爷子真出事了,那就只能该怎么办就怎么办了。”
“要是那样的话,那咱家儿子岂不是会坐牢?”
张振知道蔡小芬又在胡思乱想了,他愣了一会儿,“我刚才说了,没有万一。老爷子肯定能醒过来。你就别胡思乱想了。”
蔡小芬转头,用手擦眼泪。
“我说了,你不要胡思乱想。”张振见蔡小芬还在哭,便走到蔡小芬身边。
“我没有。”蔡小芬拿起菜刀,继续切菜。
“哔哔啵啵”的声音又在厨房里响起。
张振站在蔡小芬的身后,注视了她一会儿。他很想说点什么,可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倒是很想安慰蔡小芬来着,可他也知道蔡小芬没见过什么世面,也扛不住事,他对她说再多的话也无用。
他转身,走出厨房。他来到客厅,继续坐在椅子上,他想着事。
他想到,要是程老爷子真醒不过来的话,张振怕是会坐牢。他突然发现,他培养出了一个罪犯。
他感叹他的教育方式真是失败,他居然培养出了一个罪犯。
他突然脾气上来了,他想要教训一顿张磊。
他会厉声对张磊说:“张磊,叫你学好你不学好,你看看你,你现在成了一个罪犯!你知错了吗?”
张磊哭着说,“爸,我知错了。”
“以后究竟还改不改?”
“改。”
“以后学不学好?”
“以后我一定学好。”
“以后认不认真读书?”
“我一定认真读书。”
他转头往客厅中看了看,他没看到张磊。
张磊已经回他的房间了。
他站起来,怒气冲冲的走到张磊的房间门边,他伸手正要推门,却听见从张磊房间中传出来的哭声。
他马上收回了要去推门的手。
张磊在房间里哭,他哭得很小声。
张磊很自责,他觉得他这一次实在是不该推程四老爷子那一把。
这一把,他要是不推上去,现在他顶多是被老师和程四老爷子责备;可他推了这一把,后果就不堪设想的。
这件事的后果,他现在还看不到。
但他觉得按照事态的发展,情况并不明了。
如果老爷子真醒过来的话,他知道他的后果。他没坐过牢,他并不觉得坐牢有什么可怕的。他觉得,反正是他自己犯下的错,他就算是坐牢也是他罪有应得。
可他一旦坐牢,他的家可就惨了。他是个罪犯,肯定会给他的家带来很大的麻烦。他爸爸可能会因为他而失去工作。
哼!
他的心中居然会因为让爸爸失去工作,而感到深深的指责。要是以前,他巴不得张振分分钟变成无业游民。
他的心中居然因为这事而难过了。不知不觉,他的眼泪流出了眼眶。
就算他不在乎爸爸,他也得在乎他的妈妈。他的妈妈以后就要背负着“罪犯的母亲”的骂名,他觉得他对妈妈有愧。
他难过地小声哭着,偷偷抹着眼泪。
张磊的哭,这在张振想来,这是张磊反思的表现。
张磊能反思了,他认识到他的错了,这是好事。——这是一件大好事。
张磊能反思,这就代表着张磊以后八成会改变他现在的秉性。
他默默走开,他又走到椅子上坐下。
他决定,无论老爷子能否醒过来,无论张磊的后果怎样,作为父亲,他都会尽力帮助儿子度过难关。
他是一家之主,他作为张磊的父亲,就是要在家人最困难的时候扛起这个家。
......
中午,蔡小芬炒了三个菜,一个土豆炒肉丝,一个回锅肉,一个鸡蛋汤。
三人默默的吃了一会儿饭。
张振突然打破饭桌上的沉默,“从现在开始,最近一段时间,张磊就不用去学校了。”
“不用去学校?”蔡小芬激动地问,“他被学校开除了?”
“不是开除。”张振解释道,“不是开除,校长说了,让张磊在家里面呆上一段时间。我答应了。”
“他以后还能回学校上课吗?”蔡小芬问。
“当然。等程明亮的事过去了,他就可以回学校继续上课了。”
“噢。”蔡小芬点头,“那也行。”
“这小子在家里面的话,你可以看着他。”张振瞥了张磊一眼。“张磊,最近不要乱跑,你就在家里面好好待着吧。”
张磊点头。
张振又说,“下午,我买点东西去医院看看那老爷子。”
“你应该去。”蔡小芬说。
“张磊,下午你老实在家里面待着,哪儿也不要去?”
张磊点头。
9
下午,张振买了一些水果去医院看望程老爷子。
张振提着一袋水果走进病房,客气地笑着道,“老人家,我来看看老爷子。”
病房里只有程四一个病人,程四老伴坐在病床边,一直照顾着昏迷的程四。
听见张振的声音,程四老伴抬头看到走进病房的张振,她的眼神中充满了怒意,“你来干什么?”
张振走到病床边的柜子边,把一袋子水果小心翼翼地放在病床边的柜子上。
张振赔笑道,“老人家,我来看看老爷子,我给你们带来了一点点水果。”
张振低头看看依然昏迷不醒的程四,便说,“老爷子还没醒啊?”
“没醒。”程四老伴转头,“这都是你那个畜生儿子干的好事!”
“是,这事是我儿子做的不对。”
“人你也看了,你出去吧,我不想看见你。”程四的老伴是一个普通的老人,一个很普通的农村妇女。她也没见过什么世面,像这样的农村妇女,丈夫就是她们的天,丈夫有过三长两短,她们就感觉天塌了。
这样一个普通农村妇女的天塌了,她的理智和善念也所剩不多了。
对于伤害自己丈夫的人,她对这样的人是恨意满满的。
张振虽然并不是直接伤害她丈夫的人,但张振是伤害她丈夫的人的父亲。
俗话说“子不教,父之过”,作为伤害她丈夫的人的父亲,张振是有责任的。
她恨张磊,连带着也会恨张振。
“老人家,我看你脸色很憔悴,你照顾老人很幸苦吧,我帮你照顾老人吧?”张振说。
“我的丈夫,我不用你来照顾。”程四老伴哼了一声,“再说了,你照顾,我也不放心啊。”
“老人家,我能照顾好老爷子的。”
“不用!”
“老人家,我看你脸色很憔悴,你这么大年纪了——”
“不用!我说了不用!”程四老伴用手拉住张振的一只胳膊,把张振往病房外推,“你给我出去!”
“老人家,你不要激动。你别激动,我自己走好吧?”张振也很是无奈。
张振走出了病房。
他来到病房外,转头向病房里看了一眼。
他看见程四老伴坐在程四老爷子的病床边,偷偷抹眼泪。
程四老伴把他赶出病房,他并不生老人家的气。他的心里是对两位老人深深的愧疚。
他叹了口气。病房外有长凳,他突然觉到累,便坐在长凳上。
哎。
他又叹了口气,这一声叹息中带着他复杂的心情。
10
午饭之后,张克明换了身衣服,就离开了家。
他骑自行车去了水湾村,刑警小刘一直偷偷的跟在他身后,水湾村就在大桥头村的隔壁,两个村子紧挨着,张克明把自行车骑上了土马路,十来分钟就骑到了水湾村。
张克明在土马路上骑自行车,他骑得并不快。刑警小刘的脚力完全能够跟上他的骑车速度。
张克明的好友李中就住在水湾村。
李中的年龄比他大五岁,四十四五岁的样子。李中是修汽车的,桑塔纳汽车就是他利用空闲时间,暗中组装的。车是李中的,最先提出抢劫珠宝店计划的人,也是他。
张克明算是第二个加入珠宝店计划的人。
骑着车,他想起了李中拉他入伙的的往事。
“老弟啊,”李中用手拍拍张克明的肩膀,“你都四十岁了,现在对你来说,最迫切的事就是找个女人结婚,然后生个孩子,这样你就有后了。俗话说‘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你这一辈子要是连一个女儿都没有,那你这辈子也就太失败了。”
“结婚要钱,那女人非逼着我在县城卖房。我哪有那么多钱在县城卖房?”
“所以嘛,我们都要为了我们的人生,对,就是他妈的操蛋的人生,而博一次。”李中劝解着张克明,“我们都有困难,眼下我们最缺的就是钱,是吧?”
张克明点头,“对。”
“所以嘛,老弟,等我们抢劫了珠宝店,我们就有钱了。我们有了钱,就可以想干嘛就干嘛。”
“可是.......”张克明很是犹豫,“这可是犯法啊,被警察抓到的话,是要坐牢的。”
“那我们就不要被警察抓到嘛。”李中说,“其实,县里面的警察蠢得很,这年头哪里不在发生破不了的悬案啊。就两年前,发生在广东的一起抢劫案,至今都没破的。这起案子已经成为悬案了。只要我们这一次做好周密的部署,肯定不会被警察抓到。”
“可是——”张克明还是犹豫。
“老弟,你就答应了吧,跟我一起。我家里面的情况,你了解,我现在很需要钱。这个计划,我已经想了差不多快一年了。”李中平静地说,“我们俩从小就认识,我们对彼此的情况都清楚,我也是因为觉得你有困难,你现在很需要钱;我们俩的脾气秉性相投,所以我才拉你入伙的。否则的话,我定然不会拉你入伙。”
“我.......”张克明还是犹豫,“我需要认真想一想。”
“你想一想,当然可以。”李中说,“可老弟啊,如果你不同意的话,请你替哥哥我保密啊。”
“你放心,李哥,这件事我绝对不会对任何人说。”
这事张克明考虑了半个月之久,他都没有做出决定。
一次,他跟他的相好谈到了离婚的问题。
“你要娶我的话,你可要快一点做决定啊。”张克明的相好说,“最近可是有好几个男人都在追我。”
相好的话刺激到了张克明。张克明一副不悦的样子,“你一个二婚破鞋,有那么多男人追你?”
“你不信?”相好生气道,“再说了,我怎么又成破鞋了。你都是这么看我的吗?”
“哪有。你在我心里,就是美丽的好姑娘。”
“这还差不多。”相好被花言巧语迷惑了。
“你要明白,我对你才是真心的,哪些男人对你未必是真心的。那些男人只是想要睡你而已,他们是不会对你负责的。”
“你难道就不想睡我?”
“我当然也想。”张克明不好意思的笑笑。
“想睡我,那你就在城里买套房,然后娶我。”相好说,“你娶我,我就给你生儿子。”
“买房的事,我们能不能缓一缓?你先跟我生儿子,我们再买房。”
“那可不成。万一你骗我咋办?”
“我,我真心对你,我怎么会骗你。”
“男人的嘴,骗人的鬼。”相好又说,“我再给你一点时间,如果你再没能力买房娶我,我就嫁给别人了。”
“一点时间是多久?”
相好想了想说,“半年吧。”
“你这太难为我了。”
“没能力的男人,娶我干什么?没能力的男人,老娘我也不给他生儿子。”相好沉默了片刻,认真对张克明说道,“张克明,我也三十多了,我的年龄不小了,我也很想成个家,有儿有女,有丈夫的爱。”
相好的真心话,让张克明挺感动。
他知道面前的女人是有心跟他过日子的。
同时,张克明也感觉到很大的压力。
他最终在经历了几个辗转反侧的夜晚之后,决定了加入抢劫珠宝店的计划中。他找到了李中,答应跟李中一起干。
他抢劫珠宝店的理由很明确,就是为了钱,为了买房娶媳妇,然后生儿子,给他爱的女人一个家。
而李中也有他抢劫珠宝店的原因,李中自然也是需要钱。他的理由也很明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