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璜怔了下,随后连连摇头。
妇人便指着他后边的囚车问:“那他是?”
陈璜回头看了眼,见宣闻半死不活的躺在囚车角落,很爽利的点了头。
下一刻,那妇人和手中牵着的孩子,都将烂菜叶子朝着宣闻扔了过去。
小孩还在口中念念有词:“打死你打死你,你个人屠!”
“人屠”这两个字隔三差五的传进陈璜的耳朵,陈璜却佝偻着背埋着头,再也不敢吭声。
大军一路长途跋涉到了临阳,临阳城内的百姓也是热情欢迎孟扶光到来,街头最前边,还有孟伯阳亲率朝臣前来迎接。
看到孟伯阳的那一瞬,陈璜忽然喊住孟扶光道:“你如此张扬,就不怕你的兄长过河拆桥,也因你功高盖主而忌惮吗?”
这话正好在众人停下脚步时说出口。
是以,陈璜沙哑的声音,一字不落的传进了在场众人耳中。
一部分朝臣脸上的笑意瞬间僵住,还有些担心的看着孟扶光,唯独孟伯阳,神色岿然不动的看着孟扶光。
他的身子看着比以前单薄瘦削了,人却还算精神,眸子里带着浅浅的温和的光。
抬起头看向孟扶光时,眼底只有兄长对妹妹的关怀和温情。
孟扶光回头看了眼陈璜,好似听到了他的话,又好似没听到,只是很快又回过头来,径自下了马。
她没有回应陈璜的话,而是快步走到孟伯阳身前行礼。
孟伯阳将她揽住,双手用力拖起来后,才温声道:“昭儿辛苦了,”
孟扶光笑道:“不辛苦,国中事务繁忙,兄长清减了不少。”
孟伯阳弯唇一笑,也不多说,带着孟扶光便往宫中去。
身后跟着的朝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也不知道该怎么评判这兄妹之间的关系。
瞧他们言笑晏晏的说话,也不像是生了芥蒂的。但为什么大王不留下女公子,反而真的为她准备起了陪嫁的东西呢?
没人知晓这个答案。
大王要为女公子庆功,朝会上热闹非凡。
推杯换盏中,也不知道谁突然提起来论功封赏的事儿,众人便瞬间安静下来,全部转头看向孟伯阳。
女公子孟扶光如今身份贵重,若真是要封,恐怕也得和孟伯阳持平才行。
可这样一来,岂不是也坐实了功高盖主的话?
所有人都暗暗觑着孟伯阳,孟伯阳神色微变,温和笑道:“是该赏,那昭儿想要什么?”
孟扶光闻言,立即起身道:“我想问兄长求一纸婚约。”
这事儿如今已经人尽皆知,孟伯阳道:“嫁给俞国君主俞白景?”
孟扶光垂眸道:“是。”
孟伯阳端起酒杯,安静的看着孟扶光,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大概是怕他犹豫,严埠连忙出声道:“女公子既然有嫁人的心思,大王也不好阻拦,不如顺水推舟全了女公子的心愿。”
孟伯阳偏过头,似笑非笑的看了严埠一眼,这才说:“昭儿的心意,寡人自是要成全的,只是嫁人之前还以女公子的身份……难免有些苛待功臣。”
孟伯阳放下酒杯,看着严埠说:“爱卿可有什么法子,既能圆了寡人想要封赏女公子的心意,又能成全她嫁入俞国的心思?”
严埠眼睛转了转,说道:“不如给女公子封一个爵位?”
孟伯阳不动声色道:“什么爵位?”
严埠将自己早就思考好的话语一一说来:“陈王室前,天子嫁女子于诸侯,必使诸侯同姓者主之,故谓之公主。如今大王嫁亲妹妹,还是嫁给一国之君,莫不如赐予女公子王主的称谓?”
“王主?”孟扶光抬起头看向严埠。
严埠以为她不同意,连忙道:“这是大王谓女公子的荣耀,若是女公子不应……”
孟扶光淡淡道:“我何时说不应了?只是这称谓着实难听。”
严埠的神色顿时僵在了脸上:“这……”
乌鸿雪站出来,依旧和风细雨的说:“既是天子之女谓公主,大王之女也当称公主。女公子为大王同胞女弟,长于公主,便称长公主。”
“长公主,这个好。”
孟伯阳立即抚掌大笑,他生得温润清俊,如此豪放倒为他平添魅力。
众人定下了称谓,孟伯阳又说:“昭儿如今的年岁不适合再居宫中,又准备嫁人,便出宫重新建公主府。另赐‘昭武’二字封号,来闵、唐番、西兴三弟为公主封地。”
朝臣们听着前面的话,倒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
可听到后边三个封地后,严埠率先脸色大变:“不可啊大王,这来闵和西兴两地,都是我孟国驻兵边城,怎能赐给女公子做封地?”
孟伯阳耐心的看着他:“是昭武长公主。”
严埠噎了下,才改口说:“昭武长公主要嫁人,嫁去的还是俞国,不可再将来闵等地作为封地赐给她。”
“为何不可?”孟伯阳露出一副迷茫的神色,“西兴是长公主收服的,来闵是长公主打回来的,也只有唐番不曾许给她。但她如今战功赫赫,只拿几块封地,应当也不碍事?”
严埠震惊的看着孟伯阳,只觉得对方糊涂。
孟国大军驻扎在长公主的封地,以后若是对方想起兵造反,还有自家大王什么事儿?
严埠还想力劝,乌鸿雪在旁边道:“若是不赐封地,单单是一个封号,怎对得起长公主的汗马功劳?那严卿还有什么更好的办法吗?”
严埠说不出话了。
按道理,若是孟扶光不是女公子身份,她如今该以女子作三军谋元帅,当得起孟国上/将/军之职。
但就是因为她身份特殊,所以这上/将/军一职才不能允她。
可除此之外,还能有什么更好的封赏法子吗?
仅仅是赐予封号和公主府,别说是不能叫孟扶光心中舒坦了,怕是也不能叫她麾下那些将士服膺。
严埠皱起眉头,看向对面下侧的一个青年。
孟伯阳此刻也朝着那边看了过去:“公子卜年,你觉得呢?”
被孟伯阳特意点了名,一直像个隐形人一样的公子卜年,终于露了面。
孟扶光好整以暇的打量着这位庶兄,大概是以前总是忽略对方,从不觉得对方有什么出色的地方。
如今再细细看去,竟发现此人也容色出众,如林中皓月疏疏朗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