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夷城的第一朵花绽放时,诸侯抵达了俞国边境泾水。
俞白景像上一次会盟那样,热情款待各方诸侯,各种珍稀佳肴如流水般送到了众人面前。
饶是家大业大的孟侯,也不由得被这大手笔惊呆,连公子卓无也是惊得无以复加。
当初俞国公子白景入王都时,乘坐极其奢侈的马车,携带各种精美无比的器具,甚至连那千金难求的季珠都随随便便能够掷出几颗。
当时众人还以为这只是谣传,可如今看俞国这架势,应当是真的极为富庶。
且不说衣冠华美的俞侯,看俞侯身边跟着的几位朝官,也是个个都仪表不凡。
一连数日,俞白景都设宴款待诸侯,绝口不提关于会盟谈论的正事。
开始众人都还有些警惕,甚至防备着俞白景可能会做什么。可大半个月过去了,俞国的人一如既往的热情相待,便是再好的警惕心也在此时被瓦解。
也有诸如邢公雷脾气火爆的人,催促着俞白景说些正事。
若是俞白景没正事,他便要回去了。
国君倘若离开太久,国中容易发生哗变,邢国那些公子更是个个都蛮狠好斗,外边实在留不久。
在邢公的催促下,俞白景便再次提起了互通关市的事情。
大概有了俞国的成功案例在先,这次诸侯国都没有反驳,在几日的争吵辩论之下,最后敲定了相应的盟约细节。
而除了关市外,便就是约定结盟对抗外敌。
俞白景并未说明外敌有哪些,众人心中各自去评判。有的当做淮夷有的当做狄戎,还有诸如灭了洛国的王室,也都被算在内。
这时候天下大国不算很多,孟国、邢国和俞国,已经是能拔得头筹的。
但在争霸这一块,邢国的拳头才是最强硬的。
所以邢公见俞白景要拉拢诸小国结盟,不屑地嗤了几声,转头就走。有些追随邢国的,或是觉得不想参与的,也就这样离开。
俞白景对此并不意外,哪怕对方要走,也依然笑脸相送,热情到对方甚至都生了愧疚之心。
而剩下的人便是有结盟心思的,又或者是在孟国待了月余,日子实在太舒坦便乐而忘返的。
孟侯算是后者。
但他却不是乐而忘返,只是被俞白景花言巧语给拦了下来。
孟侯也不明白,为什么俞白景对他尤其好?
孟国虽然强盛,但俞国也不差,甚至如今的俞国已经渐超孟国,这样的俞国还能对他这般客气,实在叫孟侯心中欢喜。
他心里高兴,俞白景再热情相邀,孟侯的回国计划便一拖再拖。
而相应的,其他诸侯国也有不少人留下,每日与孟侯等人饮酒作乐。
初春已过,泾水之盼的日照花全部盛放。
孟侯坐在亭中饮酒,看着面前草地上翩翩起舞的乐女,心情愉悦的轻眯了下眼睛。
几个相熟的国君在互相对饮,孟侯正想寻找与自己相熟的邓侯,谁料一扭头,迎上了来闵国君的视线。
来闵国遭受白狄战火,来闵国君也饱受摧残。
原本看起来还算年轻的国君,如今竟生出些许华发,看着老了不少。
他隔着几人望过来,一双虎目定定的看着孟侯,虽然没有什么表情,可孟侯心中却猛地一震,酒也醒了不少。
三国原本算是盟国,但这次孟侯和邓国集体没有出兵,想必来闵国还是有些怨言的。说的再严重点,怕是会心生怨恨。
对这事,孟侯也有些心虚,他没敢看来闵国君,只是立刻收回了视线。
这次前来会盟的许多国君也都带了公子,俞侯很贴心的将诸位公子拢在一起,叫他们自去游玩。
公子卓无还从未来过外边,便兴致勃勃的去了泾水之畔各处游逛。
俞国侍从热情,别国的公子也喜欢追捧他,这让公子卓无有些飘飘然。
可不知怎的,突然就有人提起了公子伯阳,以及孟扶光。
听闻对方大夸特夸孟扶光,公子卓无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他扭头看去,说话的是个面生之人。
公子卓无眸色阴沉的看着对方,等那人察觉到不对,转身跑了后,他才收回视线冷哼一声。
邓国公子就跟在他身边,“哎”了一声劝慰道:“瞧着像是哪家随从,公子何必与他置气?”
公子卓无恨恨的踢了一下草地,骂道:“都来了俞国,还有人捧他们臭脚。”
邓国公子瞥他一眼,大约是这几日公子卓无的得意,让他心中也有些不爽。同为公子,他年纪还要比公子卓无长一些,却要听邓侯的话,事事以公子卓无为先,也是憋屈。
于是借此机会,邓国公子便似是而非的说:“若要说实在的,公子伯阳的确能力出众,就是身子骨差了些。他的亲妹妹公子扶光,虽然身为女子,却实在出色,令我等男子也拍马不及啊!”
公子卓无青涩的面孔瞬间大变,连眸色都阴沉下来。
邓国公子好似看不到一样,还继续说道:“卓无,你身在孟家确实可惜了。这么年轻,也是优秀出众的,可谁叫你偏偏遇上了那兄妹两呢?有那两人珠玉在前,谁还能注意到你?”
说完这话后,邓国公子才虚伪的掩住嘴说:“哎呀你瞧,我这人太过心直口快,若是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还望卓无莫怪。”
公子卓无气黑了脸,大袖一甩,怒气冲冲的折道而回。
有人看到了前来问道:“公子卓无这是怎么了?”
邓国公子面带鄙夷,慢悠悠的说道:“还能怎么,听到有人夸公子伯阳,他心中不痛快了呗。也不想想,他们二人有着嫡庶之别,孟侯便是再疼爱他,还能将君位传给他不成?孟伯阳哪点不比他强,人家还有个掌握大军的妹妹呢,这小子可真是天真!”
那人隐晦的瞥了眼公子卓无离去的背影,没有说话。
可邓国公子的这番话,很快就被传到了公子卓无的耳朵里。
公子卓无气得摔了一整套器具,若不是侍从拦着,怕是要直接闹到邓国公子面前去。
但不管怎么样,这根刺却是牢牢扎在了公子卓无的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