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扶光笑笑，也没说什么。
鱼瑶见她脸上有些疲惫，连忙把孩子支开道：“院子都备着了，热水也都是现成的，你快去洗洗便来用饭。”
“好。”孟扶光扭头离去。
等人走了，鱼瑶才看向孟伯阳，一脸担心道：“夫君，小妹未进宫去却来了私邸，若是君父知道了……”
孟伯阳安抚的拍了拍她手背，柔声道：“莫怕，君父如今不敢说什么。再者，他还有求于昭儿，怕是对这件事还心中发虚呢。”
鱼瑶对朝政上的事也不怎么了解，见孟伯阳一脸轻松，她便也松了口气。
等孟扶光沐浴完换了身衣服出来，鱼瑶便连忙招呼她去吃饭。
孟扶光坐下，看了眼同坐在孟伯阳身边的曹牧，笑问道：“看着长高了些。”
曹牧有些拘束，抿唇笑笑，脸上又多了些少年的青涩。
孟伯阳在一旁夸赞他：“虽然年少，可处事不惊进退得宜，如今我叫他领了宫中御士的活儿，就连君父也喜欢他，常招他过去陪着。”
孟扶光听到这话，眸子便弯下来，对着曹牧赞赏一笑。
她想的没错，大多数人对这种年纪小看起来没什么杀伤力的少年，总能多出些容忍度。
孟侯更是如此。
只要曹牧机灵点，甚至嘴巴甜一点，必定能在孟侯面前步步高升。
曹牧也知道自己能有如今多亏孟扶光，连忙起身就要谢礼，孟扶光却说：“坐下吧，不着急谢。人人都知道你是储君身边的人，所以即便君父再喜爱你，你在临阳的发展如今恐怕也到头了。而且临阳的士大夫，不会容许一个平民出身的少年，爬到他们头上去。”
孟扶光这番话，将曹牧方才的局促和羞窘，瞬间清扫的干干净净。
他又回到了最初的桀骜、沉默之态。
孟扶光见他低了头，心平气和的说：“所以等这次临阳的事情结束，我带你回来闵郡。我把你交给翁青，外面的那番天地才是最适合你的，临阳不过是我为你安排的一个跳板。”
曹牧还以为是孟扶光不满意他的表现，心中方才已经沉到了底。
但现在听到这话，他猛地抬起头，不敢置信的看着孟扶光。
孟扶光温和道：“想要出人头地，在战场上建功立业才是最迅速的法子。而且我知道你有这方面的潜力，你的才能不会在我们兄妹手上埋没的，放心吧。”
孟伯阳也在旁边笑着说：“昭儿之前将你交给我的时候，就是如此安排的。在临阳开开眼界学学东西，再把你放回到战场上去。怎么，她先前没与你说？”
曹牧嘴巴颤了颤，心中思绪纷杂，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孟扶光其实是说过的，但那时他心中满是仇恨以及激亢的思想，便是孟扶光安排好了，他也只是木然的跟着这种安排一步一步走。
当然最重要的是，那时候的他还没有懂这么多。
现在他果然如孟扶光所说的，开了眼界涨了见识，也明白了很多东西。
所以孟扶光要扶着他继续往上走了。
曹牧眼眶一热，脑中突然不合时宜的闪过许多幼时画面。
那些吃不饱穿不暖，甚至每日觉得活着就是煎熬的日子，竟然突兀的在他眼前展开。
他想起了父母亲，想起了妹妹……
这样的悲拗大过了孟扶光给的惊喜，曹牧终于忍不住流了泪。
鱼瑶可从未见过这少年哭，一时间有些无措。再看看孟伯阳和孟扶光，这兄妹两却像是没看到似的，只低头顾着吃饭。
鱼瑶顿了片刻，也跟着低下头，假装什么都没看到。
曹牧情绪外泄，似是觉得丢了人，慌忙背过脸去擦了眼泪。
再回头，他立刻朝着孟扶光和孟伯阳施了跪拜大礼。
“公子与女公子的恩情，曹牧没齿难忘。若公子和女公子需要，牧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孟扶光这才抬起头看过去，见曹牧眼睛还红红的，她叹了口气，说道：“起来吧，我也不需要你赴汤蹈火。路给你选好了，之后要如何走还是看你自己。”
有侍从将曹牧拉起来，孟伯阳也说了几句鼓励的话。
见这一环节过去，鱼瑶才松口气，笑眯眯的招呼几人吃饭。
吃饱喝足，时日尚早，鱼瑶问孟扶光要不要去小憩会儿？
孟扶光看了眼天色，说道：“我进宫一趟。”
虽说不想一回来就去宫中，但君父毕竟是国君，也不能如此拂逆他的意思打他的脸。
该给的台阶还得给。
正说着，孟伯阳也换好衣服出来了，他温声道：“我陪着昭儿一起去。既是君父要举办接风宴，想必朝中还有其他人在，倒也不必担心安危。”
鱼瑶这才点了头，目送着两人远去。
出宫来请孟扶光的寺人压根不敢回去，就这样可怜兮兮的等在孟伯阳私邸外。
见兄妹二人一同出来了，他才激动的迎上去道：“女公子，现下可是出发去宫中？”
孟扶光颔首：“走吧。”
她没有坐宫中准备的帷车，直接骑马过去，倒是苦了一路紧赶慢赶才追上来的寺人。
寺人大喘着气，拍拍胸膛冷静了下，才弯腰道：“女公子随小人来。”
孟扶光在前边走着，孟伯阳缓缓跟在身后。两人偶尔说几句话话，模样看着都很平静轻松。
这种轻松，持续到大殿外。
孟侯准备的接风宴，在昌盛殿外，这里以前是接待外臣的地方。
孟扶光抬起头看了眼牌匾，有些了然：“王子瑜也在？”
寺人擦擦额上莫须有的汗，尴尬的点了头：“是……”
孟扶光倒是没说什么，只大步往前走。谁料在大门口处，却被那两个御士拦下：“女公子，进殿内不得佩戴刀剑。”
孟扶光抬起眸子，直视着这御士。
御士到底心中胆颤，也不敢回望过来，小心翼翼的低了头。
另外一个脑子灵活些，压低声音说：“不是小人冒犯，实是先前国君下了命令，任何人进入昌盛殿，都不得佩刀刀剑。”
曹牧在最后面冷哼一声，那两个御士便将头垂得更低了。
孟扶光倒也没为难他们，将自己随身带的刀器递过去后，平静的迈了步。
孟伯阳路过时，笑看着他们：“你们两位，瞧着有些面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