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好！”
陈王连说三个好字，晦败的面容因为这笑意，也重新泛起了活力。
先前的烦躁怒火因为孟扶光一扫而空，他看向孟扶光的眼神，变得慈爱起来。
“罢了。”陈王施舍的看了眼季王后，对宫人说，“给王后整理仪容，请她下去休息。”
宫人忙去扶季王后，半是搀扶半是强迫的将人带去了偏殿。
陈王又看向洛夫人，声音柔和几分：“你也下去歇着吧，我与这小丫头说说话。”
洛夫人欲言又止，可她在陈王面前向来温柔解意，这会儿自是不能违背王命。
只好看了眼孟扶光外，乖巧的起了身。
屋内只剩下了两位王子，以及孟扶光和俞白景。
俞白景很识趣，率先说：“王上，白景也退下了。”
陈王可有可无的点了头：“退下吧。”
俞白景看一眼孟扶光，先行离开。
陈王这才看向陈璜和陈瑜，笑意淡下来：“你们做的事儿，寡人都知道。一个妄图软禁公子挟持诸侯，一个拉拢朝臣私自带兵……真是寡人的好儿子！”
这话沉沉的，讥讽意味十足，陈璜和陈瑜立刻都埋头跪了下去。
“求父王恕罪！”
“恕罪？”陈王冷笑道，“你们何罪之有？将寡人毒死，你们再来夺寡人的位子，这不是正合了你们心意？”
陈瑜连忙道：“儿子从未有过这种心思，还请父王明鉴。”
陈璜也垂着眸子，轻声道：“儿子虽不讨父王喜爱，可从小便孺慕父王，又怎会做出这种弑父杀君的恶毒之事？”
“现在倒是一个比一个说得好听。”
陈王明显不把他们的话听进去，天家哪有父子亲情？
先君臣后父子，因为一把椅子反目成仇的夫子，多得数不胜数。
陈王当年也是从诸兄弟中杀出来的，又岂会看不透这两人心中想的什么？
他如今身子虚弱，不想再和两个儿子斗心眼，秉着眼不见心不烦的念头，直接叫宫人将他们赶了出去。
临走时，陈璜担忧的看了眼孟扶光。
孟扶光却未给他一个眼神，只直愣愣的跪在床前。
屋内彻底没了人，寺人将陈王扶下床，在床边坐下。
他居高临下的看着孟扶光，开门见山道：“这两个儿子中，女郎更中意哪个？”
孟扶光闻言抬头，直视着陈王问：“王上问的，是王太子和王子瑜？”
陈王点了头。
孟扶光思索了片刻，才斟酌道：“若是给扶光选夫婿，扶光都无异议，毕竟二子容貌随了王上，皆英伟俊朗。”
这话取悦了陈王，他笑着说：“若是选继承人呢？”
继承人……
孟扶光眸子闪了闪，道：“王太子性情温善，亲近朝臣，是合格的储君人选。王子瑜母国强盛，能力出众，也不逊色王太子。二子不相伯仲，扶光难以评价。”
陈王盯着她，半晌没说话。
孟扶光却也不惧，依旧直愣愣的跪着。
也不知过了多久，陈王才叹口气：“亲近朝臣、母国强盛，你这丫头果真是一言中的。”
天子还强盛，二子却一个拉拢朝臣一个拉拢母国，这是要将他送上死路啊？
虽然陈王知道，王室子弟不狠毒一些坐不稳这个位子。可被送上死路的人是自己时，难免还是愤怒！
他咳嗽几声，脸色有些难看。
孟扶光看了几眼陈王，违背心意说：“陛下千秋万岁，不必担忧。”
陈王长长的叹了口气，又问孟扶光对王室其他子弟的看法。
孟扶光却说自己不了解，不适合评价。
陈王也知道这姑娘聪慧，最后不多问，只告诉孟扶光，待她过了十六岁生辰时，便将她指婚给王室下一任继承人。
只是会选谁当继承人，却是没有说。
君王的制衡之术，孟扶光明白，也不多问。
她在屋子里与陈王说了好些话，才起身离开。
出去后，陈璜和陈瑜第一时间迎了上来。
陈璜还算沉得住气，陈瑜却是直接了当道：“父王都与你说了些什么？”
孟扶光看他一眼，道：“随便聊聊，王子瑜想知道什么？”
陈瑜被噎住，一时没有说话。
陈璜却是拱手，对着孟扶光郑重一拜。孟扶光这次没有躲过去，只是蹙眉看着他。
陈璜起身后，声音沙哑道：“今日多谢女公子。”
孟扶光看着他狼狈萧索的姿态，默了片刻才移开视线说：“太子不必介怀，扶光也只是顺手为之。”
陈璜却说：“但无论如何，也谢谢女公子出手。”
他此刻的神情倒都格外真挚，对孟扶光的感激，也是发自肺腑的。
若非孟扶光反应快，如今季王后已经没命了。
想到这里，陈璜都有些后怕。
孟扶光再没说什么，只抬步往外走。
其他王子公子还在外面，俞白景双手负在身后，仰起头看着宫中那棵延展到宫墙外的树。
如今的季节，正是草木葱荣的时候。
这树的叶子昨日被雨水刷过，尽显碧绿透彻。
他看得出神，邢晁与他说话都没听见，唯独孟扶光的脚步声传来时，他却立刻收回了视线。
孟扶光走来，俞白景第一个上前问：“女公子没事吧？”
孟扶光摇摇头，神情平静。
俞白景迟疑了下，才压低声音道：“你的腰……”
孟扶光抬头看向他，见俞白景眼底有些心疼，一种怪异的感觉从心中划过。
方才屋中诸多人，只有俞白景看到她的腰撞到了桌角上。
默了片刻，孟扶光抿唇说：“无碍。”
仍旧很疼，不过比起战场上受的伤，这点儿疼痛倒是九牛一毛了。
邢晁与孟扶光不算很熟，加上孟扶光总是冷着脸，一副不好亲近的模样。邢晁便没有多说，只点点头算是示意。
众人等了片刻，寺人出来传陈王的话，叫众人出宫去休息。
诸公子见陈王没有降罪，这才暗自松了口气。
众人结伴同行，那些搬去陈瑜私邸的人不好再回来，俞白景却和孟扶光一道回了馆舍。
进入馆舍后，俞白景对弈临提醒道：“女公子后腰被撞伤了，且叫小侍细心伺候着。”
弈临愣了下，才抱拳道：“多谢公子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