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人。
所有朝臣默默地想。
孟扶光太出色了,她少年时便上战场,从踏上疆场至今无败绩。
她的耀眼,衬托的其他人黯淡无光,有她珠玉在前,孟国再没有叫人眼前一亮的将士。
就连弈临,也只是依托于孟扶光存在。
所以众人确实不敢想,倘若孟国没了孟扶光的存在,那被王室觊觎的孟国还能存在多久?
只是还有人抱着侥幸的心理道:“这都是女公子的猜想,万一天子并没有这样的打算呢?”
“那我们就等着看。”孟扶光冷眼盯着那人,一字一句道,“我们一起看看,接下来的王室会不会再发兵往他国,亦或者我们孟国。”
孟侯大概是听得有些头痛,他手肘撑在桌上,皱眉揉着额心。
乌鸿雪看了眼孟侯,又看向孟伯阳,轻声道:“公子以为呢?”
孟伯阳从头到尾都没说话,见乌鸿雪问了,他才淡淡道:“天子所图甚大,并非一国一侯。扶光于我们孟国如何重要,天下人皆知。先前护送之事,说到底是宣闻失职在先,若天子只为拉拢我孟国并欲娶扶光为王后,就该问责于宣闻。”
可陈璜不仅没问责宣闻,甚至还叫宣闻直接掉头来孟国边境要人,并且发兵骚扰孟国。
在之后洛国犯事,又叫宣闻领兵去洛国打仗。
这哪是要问责的意思,压根就是在褒奖宣闻。
而失踪了又或者死了的女公子孟扶光,却被他提都没提,这又岂是重视孟扶光的表现?
说白了,就是陈璜另有所图罢了。
孟伯阳淡淡分析过后,众人恍然大悟,连先前还抱着侥幸的人也不说话了。
乌鸿雪皱眉思索此事,片刻后看向孟侯道:“若是如此,应是我们先对王室发难才对。”
孟伯阳赞许的看了眼乌鸿雪。
虽然两人政见不同,可乌鸿雪此人,的确是不可多得的人才。
孟侯不说话,乌鸿雪道:“女公子是在宣闻手上丢的,无论死活都该是宣闻来负这个责任。国君该上书天子,叫天子给我孟国一个交待。”
孟侯一听还要上书天子,顿时不耐烦道:“要上书也该是刚丢了人的时候上书,如今她都回国了,还上书什么?”
这都过去多长时间了,机会没抓住,现在提起来有什么用?
乌鸿雪被孟侯怼了一通,也不恼,依旧温声说:“女公子归国一事,恐怕不久就会传到天子耳中。在此之前,国君上书天子讨要公道,天子便无合适理由发兵孟国。”
短期内孟国肯定有个喘息的时间,在之后不管有没有战事,他们起码有个准备的机会。
孟侯明白过来,他坐正思索了一下,点点头:“倒也有理。”
只是说完,他又忍不住问孟扶光:“昭儿,你所言可是句句属实?”
孟扶光不答反问:“难不成君父宁信宣闻那等小人,也不信你的亲生女儿?”
这牛脾气,一下子怼得孟侯脸色难看起来。
乌鸿雪连忙打圆场:“臣以为,女公子所言均属实。国君上书时便以女公子所言问责宣闻,向天子讨要个公道。”
反正属实不属实不重要,他们能拿这个当借口就行了。
先发制人,总比被动挨打强得多。
孟侯能听进去乌鸿雪的话,遂点了头,叫人顺便就在旁边代笔写了。
孟扶光安静下来,再没有多说一句。
朝臣们还以为她会问一问最近国中变动的事,不料孟扶光一句没问,等孟侯都说散了后,她立刻起身走得干脆。
孟扶光沉得住气,其他人反而沉不住气了,一个个想要去与乌鸿雪商议。
乌鸿雪笑着道:“天色太晚,诸位先回去休息,有任何事我们在朝会上再说。”
遭了乌鸿雪的拒绝,那些人只好离开。
等所有人走后,乌鸿雪才看向不远处,站立在树下的黑影。
他叹息一声,走过去,对着人影作揖:“女公子。”
孟扶光回头,看着乌鸿雪问道:“寇星洲还可活着?”
乌鸿雪就猜到孟扶光想问这件事,笑着点点头:“只是暂押在牢中,并无危险。”
孟扶光听到这话,抿抿唇看着乌鸿雪问:“乌子以为兴工之策如何?”
乌鸿雪点头:“利国利民。”
“既是利国利民,为何要阻拦?”
“并非是鸿雪阻拦。”乌鸿雪苦笑一声,低低的叹了口气,“女公子,国之政事太过复杂,每一步都要走得小心而谨慎。寇星洲太过急功近利,举政是好事,可难免……”
他说到这里不说了,孟扶光一针见血道:“难免损害到你们的利益?”
乌鸿雪被戳破,也不觉得羞窘,只点头说道:“寇星洲所举每一条国策,皆是在损害贵族及士大夫的利益。我能容他,国中大夫及宗氏不会容他。”
孟扶光捏紧了手,没有说话。
片刻后,她才松了手淡淡道:“听说你最近在教导公子卓无。”
乌鸿雪瞬间僵住,他没想到孟扶光才匆匆赶回国,却对国中变故这么清楚。
公子卓无是孟侯第四子,年纪与孟扶光相仿,自小长得健朗,性格又聪慧活泼,深得孟侯喜爱。
只是因为孟伯阳和孟扶光太过出色,孟国的其他公子便不为人所知,公子卓无倒也出色,却被这兄妹两压了下去。
孟侯的储君之位,也被孟伯阳坐稳,从无人敢觊觎。
但现在,公子卓无还不到被置傅的年纪,却先被安排到乌鸿雪这里,得乌鸿雪的教导。
这是什么意思,孟扶光不信乌鸿雪不知道。
乌鸿雪选择了沉默。
作为臣子,他没有办法完全左右国君的意思,再者只是教导公子,于他来说并非什么必须要拒绝的事。
但孟侯这手安排,对外界传递的信息却很大。
以执政之身教导公子卓无,难道国君对储君之位有了想法吗?
孟侯这样似是而非的暗示,让朝臣们心中开始多想,有的人甚至开始提前谋划。今日公子伯阳在殿中都没有多说什么话,孟侯询政也不问他,可见他地位尴尬。
乌鸿雪也知这样不好,可他与孟伯阳政见不合,自是不可能去帮孟伯阳的。
但平心而论,他其实也希望孟伯阳的储君之位能稳住。
一旦公子之中发生叛乱,毁的必然是孟国的国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