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扶光闻言,往围墙外看了眼。
葱茏树叶越过小院,衬得天空辽阔而深远。
盛夏将至,外边的花草都艳盛了些,这种不冷不热的日子,的确是个好天气。
孟扶光也在馆舍憋得有些闷了,只是答应前,还要反问一句俞白景:“你不是刚从外边回来?”
俞白景反应极快:“门外溜达了一圈,无友同行,实在无趣。”
说罢,他又压低声音说:“听闻京邑城内有条长街,里面全是酒肆。那酒肆行当里定了个规矩,当日若能饮下五坛酒水之人,便会赦免酒钱,女公子不若随我去瞧瞧?”
孟扶光有些心动。
行军打仗之人,就没有不爱喝酒的。
她平生也就好两样东西,兵器和酒。
兵器如今没什么执念了,擎天戟乃彭翁打造,是她在战场上所向披靡的利器。
而君子常佩之剑,也有了俞白景送的那柄。依旧是彭翁所铸,还很漂亮,无论是做佩饰还是当防身武器,都很实用。
所以武器得到了满足,再尝尝好酒,倒也不是不行。
孟扶光起了身,“那走罢。”
见她如此痛快,俞白景倒一时有些不习惯。
孟扶光迈步出去了,见俞白景没跟上,回头道:“改注意了?”
俞白景连忙笑着跟上去:“怎会?”
二人并肩从长廊走过,陈弃瞧见了,连忙道:“扶光姐姐,你们……”
他没好意思问对方去哪里,只神色有些欲言又止。
孟扶光看过去,温声道:“我随公子白景去趟酒肆,叫弈临指点你。”
约莫是看出了陈弃不太乐意,孟扶光直言不讳道:“你身娇体弱,弈临指点你足够了。待你身子骨强健些,我再来亲手教你。”
她这话说得诚恳,陈弃却一时红了脸,只嗫喏的应了下来。
俩人出门,并未乘坐车驾,而是慢悠悠的散步消磨好时光。
俞白景提起陈弃,说:“这位王七子,可能并不如表面那般良善单纯。”
他倒也不是故意说陈弃坏话,毕竟上辈子的王室之争中,陈弃也暗暗使过力气呢,只是孟扶光不知道罢了。
如今说起,也是想提醒孟扶光一声。
陈璜虚伪的面目被掀开了,孟扶光看样子,也不再想扶持他。陈瑜那性子自然是不会被孟扶光看在眼里,所以她大概会在王室其他人中挑一个。
单看陈弃最近来驿馆的勤快程度,大概率被孟扶光挑中的人就是他。
俞白景说:“这些王室子弟,没有一个简单的。”
话音刚落下,孟扶光就道:“若真是头脑简单没些手段,要如何当天子,如何主持朝政?”
这话将俞白景反问住,他顿了好久才道:“所以你知道?”
孟扶光问:“知道什么?”
俞白景默了默,最终开门见山道:“你知道陈弃也不简单,不过相较而言,他是王室诸子中较好拿捏的,所以你才选了他?”
孟扶光看了俞白景一眼,大步往前去,没有回答。
但俞白景了解她的脾性,孟扶光越是这种表现,说明自己的话,越是猜中了她的心思。
俞白景扯唇一笑,不知为何突然有些开心。
最起码,如今的孟扶光不像上辈子那样,一门心思为王室打算。
她这次也考虑到了自己。
这就很好了,有一个好的开端,才会有好的结尾。
俞白景大步追上去,又与孟扶光并肩而行。
驿馆内。
陈弃练了没一会,就累得瘫倒在地。
弈临看他心不在焉的,也没有严苛要求,只叫小侍拿来帕子与水,替陈弃整理仪容。
陈弃靠在长廊上休息了片刻,状似无意的问:“弈兄,扶光姐姐与公子白景关系很好吗?”
弈临听到这话,看了眼陈弃,才恭恭敬敬的答:“不敢欺瞒吾子,我家女公子性格冷情,不善与人交际。入馆舍以来,得公子白景数次照拂,二人关系才亲近了些。”
陈弃点点头,明白过来。
也就是说,孟扶光仍旧对谁都冷淡,只是因为俞白景性格无赖,所以两人才被迫成了说得过去的好友?
那相比较起来,孟扶光对他还是不一般的吧?
陈弃心中满意,却没有再执起长剑,反而坐到陈沃对面去了。
弈临也没管,只站在廊下静静看着。
另一边,俞白景与孟扶光边走边闲聊,很快到了他说的酒肆长街。
长街并不在京邑城中心,但人流量却非常大,南来北往的客商旅人都喜欢在这里落脚。
孟扶光随着俞白景进去,在街口就被几个热情的伙计围上来。
俞白景转头一瞧,见孟扶光冷着脸,很有些不适应,立刻探出身子挡在前面:“莫要挡路莫要挡路,我们去申乙那处。”
听到是去申乙那儿,几个伙计果真不拦了。
只是看着孟扶光那娇俏漂亮的脸,语气啧啧的说:“带着小姑娘去酒鬼处,不知安得什么心?”
孟扶光的脸色更冷了,待走远了,她问:“申乙是什么人?”
“长街尽头那处酒肆的店家。”俞白景解释道,“此人嗜酒如命,酿出的酒也是极品。这长街中卖最多的酒,都是姚国酿的,唯独申乙那处的不是。”
孟扶光问:“为何?”
俞白景笑了起来:“他觉得自己酿的酒,比姚国的酒还要好。且他酒量好,喜欢与人拼酒。”
说着话,俞白景就将孟扶光带到了申乙酒肆前。
铺子里并没多少人,比起前面那些铺子的热闹,这里甚至衬得上门可罗雀。
两人刚踏进铺子,瘫睡在柜台前的人就口齿含糊不清道:“五坛酒以下,恕不接待。”
说罢不见回应,抬起头迷迷糊糊看了眼。
瞧见来人是个俊俏的小丫头,又挥着手指说:“女人也不接待。”
这话叫孟扶光冷了脸,她脚尖一翘,勾来长凳坐下,声音低沉:“拿五坛酒来。”
许是这架势惊到了店家,他直起身子,认真打量了孟扶光片刻。
伙计倒是很有眼色,早早抱来了酒。
酒坛子不算很大,但五个呈一列摆在桌上,瞧着也有些唬人。
孟扶光掀开盖子闻了下,说:“不够烈,换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