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沉默了多久,孟扶光才上前扶住孟侯,低声道:“君父还记得女儿的生辰。”
“自然是记得。”孟侯眸子半睁开,打了个酒嗝。
他抬起手想摸摸孟扶光的头,大约是觉得孟扶光有些高,便又捏了捏孟扶光的胳膊:“你自少时便经常在外征战,鲜少有机会待在临阳。今日恰好是冬至,君父便想着好好给你庆贺下生辰……”
说到这里,孟侯突然坐起来道:“你母亲呢?她以前最是惦记你了,你的生辰她都不来吗?她不给你过生辰吗?她在干什么……”
孟扶光抿唇沉默。
自打君夫人离开孟国后,孟扶光也很少见到母亲了。
唯一的联系,便是时不时收到的小礼物和书信。
所以君夫人如今在哪里在干什么,孟扶光是一点都不知道。
孟侯还在晃着她的胳膊,孟扶光只好扭头看向孟伯阳。
孟伯阳淡定得很,他走上前,笑了笑说道:“母亲给昭儿准备的生辰礼,已经早早送到我私邸中了。君父若是想念母亲,何不亲自去寻她,非要装作醉酒来欺哄昭儿?她心性最是单纯,如今已经信了您的酒话……”
被儿子毫不留情的拆穿,孟侯的脸色僵了下。
随后他收回手,很是不高兴的看向孟伯阳道:“你如今到底是翅膀硬了。”
孟伯阳笑笑:“不敢,都是君父教得好。”
孟侯有些恼火,又迁怒到乌鸿雪身上:“这便是你择好的储君,瞧瞧他什么样子?”
乌鸿雪可不能像孟伯阳那样,毫无顾忌的儿子怼父亲。他作为臣子,只能摸摸鼻子低头,什么也不说。
孟侯见一个难缠一个不语,只好再次看向孟扶光。
可孟扶光正用不可置信的眼神看他。
欺骗了自己的小女儿,孟侯心中也发虚,他立刻移开视线道:“虽然是装醉……但生辰礼却是为父用心准备的。”
孟扶光张了张嘴,最后看到那小马,到底还是软了心肠。
“多谢君父。”她将木雕小马接过来,拿在手中把玩。
孟侯看着她,像是想说什么话,但神色有些犹豫。孟扶光察觉到后,抬头道:“君父是不是想说陈瑜的事?”
孟侯点了头。
孟扶光又问:“君父想把我嫁给陈瑜?”
这话一出,孟伯阳和乌鸿雪都看过来,孟侯却被吓了一跳。
“什么?寡人什么时候说过要把你嫁给陈瑜?”
这个回答叫孟扶光有些出乎意料:“既然不是打算把我嫁给陈瑜,那为何要急召我回来?”
孟侯没好气道:“那陈瑜如今落魄不堪,还断了一只胳膊,寡人一个做父亲的怎会将你嫁给他?”
孟扶光和孟伯阳对视一眼,兄妹两都摇了头,明显表示对这种说辞不信任。
孟侯又有些恼火,但想起自己之前的做事风格,到底是清楚他不占理,便低了声音怏怏道:“陈瑜其实并不是寡人接回来的,而是他自己进入了我孟国的地界。之后,他又自己放出消息,说是寡人派人去接了他,逼得寡人不得不露面。”
孟侯最懂得明哲保身了,知道孟国不可能再和王室统一战线,甚至还有可能站在对立面后,他基本上就已经下放权力给孟伯阳,不怎么管事了。
况且之前大病一场,他还伤了身子,如今有什么精气神管着朝政?
能做安稳的国君就好,不行就让位给儿子,他还求什么?
但这陈瑜心机深沉啊。
他逼着孟侯露了面,故意放出消息告诉陈璜,是孟国接纳了他。
这个做法,等于是逼着孟国和王室撕破了脸皮。
可孟侯还偏偏不能这时候杀了他。
杀了陈瑜,这不就等于是在向陈璜表忠心吗?
陈璜这个天子如今当得天怒人怨,多少小国联手伐陈,孟侯可不愿意在这个节骨眼上当了活靶子。
本来孟侯是打算冷眼旁观,揣着袖子看诸国争斗的。谁知一来二去,他竟被架在了火堆上,一时进退不得。
也是因为这个,他才想着召孟扶光回来,几人一同商议此事。
国中生变,这可是大事。
自己的女儿胸有丘壑,孟侯也不愿意再拘着她了。
众叛亲离的感觉,实在是不好受。
“寡人也不至于如此昏聩,竟叫你在信中如此污蔑寡人?让你妹妹回了临阳,也不愿意第一时间进宫。”
孟侯气得忍不住给孟伯阳一巴掌,孟伯阳低下头闷笑了几声,才正色说道:“君父的心思,我们如今都知道了,但那陈瑜心中想着什么,咱们却不知道。”
陈瑜的想法,众人也不能说不知道。
他其实就是还对天子之位有所图,对洛国的战败不甘心而已。
如今到了孟国,想着以孟国的手来要挟陈璜,叫陈璜也坐不稳这个天子之位。
想必来孟国的这段时间,对着孟侯也没少耍手段。
孟侯连连叹道:“谁说不是呢?自打陈瑜来了后,寡人便下了道命令,以后不管是谁,进宫面见寡人时皆要解下兵刃。”
说到这里,孟侯又问孟扶光:“方才你们进来时,那御士可阻拦了?”
孟扶光点了头。
她原以为这是君父给她的下马威,却不料是为了防着陈瑜。
倒是错怪君父了。
孟扶光想着,不由开口:“既是如此,何不直接杀了陈瑜,解决掉这麻烦?”
“不可!”孟侯和乌鸿雪齐齐开口。
孟侯一向怕麻烦,孟扶光是知道的,却不明白为何乌鸿雪也阻止?
孟扶光看向乌鸿雪,乌鸿雪迎上她的视线,唇角动了动才说道:“天下人如今都知道王子瑜在孟国,若是杀掉陈瑜,我们孟国便背上了不敬王室的罪名。”
孟伯阳慢吞吞的说道:“若是不杀,天子不也以为我们要谋逆,攻打孟国依旧出师有名吗?这种情况下,不敬王室又能如何?”
乌鸿雪顿了下,才说:“陈王如今忙着讨伐黎国卫国,暂时没有空对我们出手。”
“那就更应该在这个时候,挑起乱子了。”孟扶光接了话。
见众人都朝着她看来,孟扶光背着手说道:“邢国已经开始大肆吞并小国,俞国也有了动向,若是我们慢人一步,便会成为任人宰割的鱼肉。倒不如趁着这次陈瑜在,直接自立为王,正式反叛陈王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