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国公子没有多想,更没仔细琢磨陈璜的神色。
他以为自己的话讨了陈璜开心,便立刻眉开眼笑的说:“是,也是这么支白玉簪子。我们从未见过女公子戴发簪,所以瞧见了还觉讶异,印象也较为深刻。”
陈璜眸子微缩,搁在桌上的指尖蜷了下,才抬手将那白玉簪拔了下来。
他把白玉簪递上前,问:“你且仔细看看,是不是这支?”
“这支?”邓国公子有些茫然。
他将簪子双手接过,下意识扭头看向祝国公子。
只是二人已经闹掰了,祝国公子并未给他什么回应。
邓国公子心中惶惶,又看向其他人,见众人都眼神回避,唯独俞白景轻皱着眉头时,终于察觉到了一丝不对。
太子这是特意叫人来认簪子的?
这簪子……莫不是卷入了什么纷争?
一刹那间,邓国公子仿佛脑袋遭人重击,手都有些拿不稳。
陈璜紧盯着他的神色,问道:“公子为何不答?”
邓国公子的手轻颤了两下,才勉强露出笑意说道:“昨日的确瞧见女公子戴了簪子,只是那簪子大半没入发髻,只看到尾端。颜色与这玉簪有些相似,但是不是这支,我不敢确认。”
陈璜的眼底闪过一丝失望,却又在心中悄然松口气。
他宁愿昨日偷窥的人是俞白景,也不希望是孟扶光。
孟扶光此人看着冷情冷性,又是在孟国千娇万宠着长大,若知晓这事,恐怕拉拢孟国就彻底无望了。
陈璜将白玉簪拿回去,又递到了俞白景身前,试探着开口:“公子白景瞧这簪子,可有几分熟悉?”
“确实挺熟悉的。”俞白景泰然自若道,“我这里有不少类似的玉簪,太子可想看看?”
说完,他给小奴使了个眼色,那小奴立刻跑去翻开了一只实木箱。
里面竟都是些精美首饰,尤以发簪居多。
莫说白玉簪了,紫玉簪、墨玉簪甚至红玉簪,里面应有尽有。而且这些玉簪的雕刻纹路,也都大多类似,箱子里的类似,与陈璜手中的也类似。
诸公子暗暗吸口气,这么些极品玉石竟全部用来做了簪子,这俞白景着实奢侈。
陈璜也看着那些玉簪沉下了脸。
各国贵族皆喜欢镶金戴玉,在场诸公子恐怕就有一半都拥有玉簪。
而且玉簪的雕刻方式大体相似,一只白玉簪子而已,的确难以查出归属。
只是孟扶光那边……
陈璜往后看,孟扶光没来,隔壁也没有什么动静。
他起身往外走,雨已经停了,天色有些阴沉沉的。
孟扶光的小侍正好在廊下凑热闹,陈璜问她孟扶光去了哪里,小侍笑意僵在了脸上,随后垂头瑟缩道:“女公子去了城南草市。”
陈璜皱起眉头:“去草市作甚?”
“好像是、是找人算账。”
屋内的俞白景:“……”
他默了片刻,突然就笑起来。
邢晁落在最后,也听到了这话。见俞白景发笑,问他:“怎么回事?”
俞白景穿好衣裳,起身瞥一眼邢晁,有些自得的说:“邢兄想问什么?”
邢晁示意了下陈璜的背影,压低声音:“太子好似是来找白玉簪主人的。”
“嗯,他找他的,我笑我的。”
邢晁觉得俞白景在装傻,便说:“也不知是发生了何事?”
俞白景耸肩:“我也不知。你们还能出门游湖泛舟,我却只能被困在这小屋里,便是外边发生了什么事,也轮不到让我知道。”
邢晁闻言,深深看了眼俞白景,再没多问。
在场之人中唯有他知道,俞白景的伤是装出来的,这厮竟还说他被困在小屋里。他便是悄无声息的出去了,恐怕也无人知道。
陈璜说要去草市,其他人便也要呼啦啦的跟着去。
这些公子们都无聊,所以哪里有热闹就往哪里钻。
邢晁见俞白景也要去,连忙道:“你不是还在受伤?出门作甚?”
“太子都说我已经能行走自如了,我若还继续躺着,岂不是驳了他的颜面?”
再说了,他还想去看看孟扶光怎么和人算账呢?
雨停了,地上的水却没晒干。众人淌着水往外走,泥泞溅湿鞋面,有几个公子叫嚷着喊小奴来清理。
陈璜心里藏了事,也顾不得脏了鞋面,只沉着脸色往外走,竟是连后边的人也顾不得了。
他一上车,驾车御士便挥起鞭子,不多时就将众人甩在了身后。
俞白景瞧见了,对邢晁说:“瞧瞧咱们王太子,多着急?”
邢晁不解:“到底有多要紧的事?”
俞白景笑着说:“说要紧,也不要紧,端看他自己心虚不心虚?”
两人也上了车,追着陈璜而去。
城南草市,孟扶光撑伞站在一满脸虬髯的中年汉子前,俏脸紧绷。
她虽看着年少,可常年打仗使得浑身累满了煞气,只看那眼神便知不好惹。
汉子原先还想吓唬她,后来察觉自己惹了个了不得的人,只好苦哈哈的说:“一颗季珠是值百来个刀鞘不错,可这百来个刀鞘,我一时也做不出来啊,要不我把季珠还你?”
孟扶光平静道:“不论百来个刀鞘,我找你订做的那第一个刀鞘,你如今可有头绪了?”
“头绪是有的,不过……”
“既有头绪,拿草图来瞧瞧。”
汉子心虚一笑:“我们这些手艺人,怎会制那草图,都是脑子里……”
“天下名匠众多,哪个匠人在动工之前不制图?”孟扶光说着,脚尖踢起汉子摊上的一柄刀。
那柄刀不宽也不长,因常年当做摊子上的摆设,早早就生了锈。
加上刀未开刃,看似锋利实则极钝,可孟扶光这一脚竟将其直直插入地面。
虽说今日下了雨地面松软,但能用脚将一柄刀操纵的如此灵活,天下也少见。
汉子变了脸色,直接坦言告饶:“妹子,我将季珠还你,那刀鞘我做不出来……”
“既是做不出来,为何要应下我的差事?”
孟扶光沉了脸,捏着伞柄的五指微微攥紧,仿佛下一刻就要伸出去,掐住那汉子的脖子。
汉子被她黑白分明的眸子盯着,只觉双腿发软,正懊悔自己怎就如此贪心时,孟扶光身后传来车驾驶近的声音。
“女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