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这帮老弱妇孺,相子升的心痛溢于言表。
仿佛跨越了时空,回到了小时候那一幕,他仿佛看到自己的父亲就那样呆呆的站在窗边。
外面是没有高楼的城市,没有乌云的蓝天。
在他身边依偎的好像不再是那个牙牙学语的稚嫩儿童,而是如今已过至于学的年纪,走向而立阶段的年轻人。
他张开双手拥抱着父亲,小声问道:“父亲,我能为他们做些什么?”
永远慈眉善目的父亲不会张口,只是重重的点点他的心窝,然后便飘散远去。
相子升轻轻抚慰自己的胸口,看看眼前从未接触过的现状,开始慢慢地理解父亲的所作所为,心头的苦闷也慢慢化解。
……
曹辉和相子升两人带着沉重的心情回到了黄楼街道办,第一时间把所有的组员叫到了一起,同时召开第二次组务会。
会上,曹辉介绍了原黄楼乡的情况。说实话,现在区里很少有这种情况,很多人也从来没听说过,就好像在听天方夜谭一样。
听后,很多同志都开始了发言过程,今天的收获还是不少的,拎出来很多黄楼街道办没有发现和利用的国有资产,其中有一项引起了相子升的注意。
黄楼街道办拆迁工作其实还是很有成效的,为什么这么说?
在靠近街道也就是靠近区中心的一部分,拆迁工作已经基本收尾了,目前小区主体已经成型,并且很多地方的外围设施都做好了。
包括小区门口的门面,还有很多小区的附加设施。
这些小区的门面房属于街道出资建设的,很多并不是集体资产,街道对他们拥有投资权和开发权。当然如果想要使用这些门面房,优先是考虑入住村民的意向。
统计了一下,差不多有近200户门面房,目前闲置没有人使用。还有一整个建造好的商业中心,目前连招引项目都还没有招引,已经闲置了快2年多了。
他听到这消息,小心翼翼地说:“朱组长,你说这些门面房是不是可以给这些拆迁户临时过渡一下,或者造价抵他们的拆迁房啊?”
为什么说要抵拆迁房呢?这些门面房一般都是两层的,上面住人下面开店,空间比一般的房子要大,价格也要比一般的房子要贵。
毕竟这里可以开个小店,有些小的收入嘛,如果不是街道建造的,一般都特别的抢手,如果拆迁后期有剩余的门面房,大家一般都会争得头破血流,最后变成抽签决定。
朱琳听到这个有创意的想法,也是颇为认可,这样不就一石二鸟解决问题了吗?于是立马打电话叫黄伟过来,看看街道这边对这个问题是怎么看的。
黄伟听说巡察组找自己有事情,立马放下了手头的工作,一路小跑赶了过来。
毕竟早上来了这么一出,再出现什么问题,引起巡察组的不满,在巡察报告上记一个“不尊重巡察工作”可就不值得了。
黄伟赶到的时候,众人正在为拆迁户如何搬迁到门面房展开激烈讨论,有的人认为可以平价换房,有的人担心村民不愿意,有的人担心这样违反政策。
看着气喘吁吁的黄伟,朱琳让他先缓缓,然后把今天曹辉看到的情况向他娓娓道来,最后提出了一个问题,“这些拆迁户,能不能换个地方安置?”
黄伟听着巡察组各位领导们的想法,听的头都大了,怎么巡了一天,国有资产的事情没问什么问题,对拆迁感兴趣起来了。
他也是挥了挥手,示意大家听自己说:“领导,不是我们不想给他们换地方,是根本不能这样操作。”
“首先,我们街道的这些门面,是国有资产,如果把这些资产卖给了这些村民,那就相当于用国有资产去换了集体资产,听起来好像就是一套房子的事情,但是里面涉及到土地的问题。”
“这些村民原本的房子在自己的村里,属于自己的资产,土地是集体资产。我们的门面建在马路边,属于国有资产,如果两边换了,相当于这些人住在了国有资产土地上,但是集体资产土地我们不能用啊!”
黄伟双手并用,加上了手部动作把两个资产给巡察组的同志们生动的解读。
“其次,你们说可以租给他们过渡。我现在直说吧,想要收回原来乡派出所都有困难,这块国有资产土地相当于被占用了,还是无偿占用。如果租给他们过渡,他们会不会以未分房为由长期占用下去?到时候又要花钱去给他们买回来?那不又成了国有资产流失了?”
黄伟痛心疾首地说“不是我不想给他们努力,是这些事情政策根本不允许,在基层这种事情也根本就不能通过这样方式解决。”
听到这些,巡察组各位成员又沉默了,确实这次来的人很少在基层干过,多数都是国资委和发改这块的同志,他们对基层的现状了解度不够。
“那这里的房子预计多久能拆好盖好呢?”相子升继续问道。
“我们目前面临的问题是没有钱,”黄伟摇了摇头,“其实这波拆迁选的时机不太好。”
“这怎么说?政府不是批了一些财政资金过来吗?”一个财政局的借调人员问道。
“主要是成本太高了,远远超出预期,一方面土地价格在上涨,我们的土地征迁后,没有开发商愿意承包。一方面拆迁成本也在上升,现在村民一棵树能给要200块,有的人疯狂在院里种树,你看现在没拆迁的,大部分都是因为院子里面多出很多之前没有的东西,就开始漫天要价。”
确实,这些事情也频繁发生。
有的地方能把桃树种满整个院子,甚至不惜把路也给开出来种树,只要有站得住脚的地方就可以。
“最后,这些沿街的房子,很多自身就是违建,我们按理来说要进行拆除,但是就有人以死相要,威胁不能拆,那我们也没有办法。”黄伟也是带着很大的委屈。
为什么说现在基层不好干,基层没人愿意干。为什么现在考试的,听到别人的劝告都是说基层不要来。
主要的劝解理由都是“工作推不下去,工作没有办法干。”
相子升还是对原来的想法抱有幻想,果断说“那如果和他们沟通一下,签订合同,到时候让他们再让出来过渡房不就可以了吗?”
黄伟看着面前这个小干部,无奈的摆摆手,“这位领导,我说实话,合同在这些人眼里,根本就不算什么。”
“一开始我也不是分管拆迁这一块的,分管拆迁的干部已经换了三个了,每次来一个就一个政策,村民都不知道签了几次合同了,你看他们有遵守过吗?给东西好给,要的时候就怎么也要不到了这才是常态。”
“最终原因,你们还是没有从根本上给他们解决问题啊,他们就只是要房子,要一个家啊?”相子升继续发问,他觉得黄楼的干部谈客观原因一套一套,但是主观原因是一点儿没说。
黄伟更委屈了,“这些事情,我刚来的时候我也不清楚啊?拆的时候不是我拆的,现在要我管,我怎么管?”
……
相子升刚想说的话就憋回去了,是啊,也不是人家决定的这个政策,甚至拆都不是他拆的,也不能要求他把“管”的职责落实好。
他低下头,小声地给自己说“难道这事情就这样放过去了?”
曹辉看出了相子升心里的苦闷和对无解事情的无奈,过来拍拍他的肩膀,“这个事情确实不是我们说了算的,但是我们可以向上反映,督促这件事情的解决,相信有一天这个事情会妥善完成的。”
看了看曹辉慈眉善目的表情,相子升也宽慰了许多,点了点头,眼神变的坚定了一些。
巡察总共进行了三十天,每个街道都走了一遍,第一次参与巡察的相子升也对基层工作有了进一步的了解和认识。
在这个过程中,也初步发现了一些谷新区国有资产的问题,主要表现有:
一是大量的国有资产被占用,多数是原“七站八所”,都被取消时当任的“一把手”以极低价格违规租用至今,或者至今无偿占用至今,且难以收回。
二是大量的国有资产闲置。由于人手不足、专业度不强等客观原因,地方难以对国有资产进行监管和使用,很多诸如门面、商超的可经营性资产都没有加以利用。
三是国有资产收益问题。由于地方管理疏忽,很多国有资产被套用或者使用后没有产生收益,还有的签署长期合同,导致地方财政没有任何收益。
这些问题都是血淋淋的现实,就这样摆在了相子升的面前。
在相子升梳理的时候,他深深体会到了目前地方财政吃紧,下面问题频发,收益难以发挥的难题。
每每想到这些,都会感觉异常心痛。
当最后国有资产专题报告形成的时候,朱琳要拿着他去给区委苏书记进行汇报,他才能理解到自己工作的重要性。
如果自己的报告能给苏书记看到,如果自己总结的几个问题能够发挥作用,那说不定自己也算是为基层做了一些实事了。
发现问题、形成震慑,推动改革、促进发展,原来真的不是一句空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