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秋的季节,枯黄一片,似乎注定了分离。
冬城关外备着一辆马车,四周零星站了一些布衣百姓,曹诺一双犹如阴差般凶恶的剑眉也难掩离别的伤感。
今天是戊书南前往都城赴任的日子。
虽然在冬城的时间仅有几个月之久,说不上清正廉洁,但也恪守己道。
冬城的百姓都在传言这个戊大人能与鬼怪交流,那些冤死的孤魂都来寻他讨个公道,断案的本领神乎其神。
“大人一路保重!冬城就交给曹诺和府衙的弟兄们守护了!”曹诺双手紧紧地抱拳。朝夕相处,戊大人的个性他最为明了。
“如果曹捕快有朝一日去了灿城,一定要来找我和恩公说道说道!”卯羽尘眯起眸子,嬉笑着将手中的油纸包裹递给曹诺。
曹诺有些诧异的接过那包油纸。
戊书南扬起嘴角,轻笑一声,并无他言,点点头,拱手道别。
两人上了马车,车夫赶着马儿向着城外的森林行驶而去。
卯羽尘从车窗的帘幕中探出脑袋,热情的朝着城门下的人挥了挥手。
摊开那包油纸,曹诺呆滞的看着,里面装的是几块糖糕。
一刹那,犹如当初几人相见之时的感动涌上心头。
黄昏压下了半边天,夜宿凝城,古朴街道。城内一座巍峨的建筑耸立在街道的一角,气势辉宏,让人无法不去注意。
这是凝城最为奢华的酒楼,同时也是一间青楼。多少达官贵人慕名前来,只为在这里一聚。
戊书南走的近切了,看清了正门上的牌匾,在观察了大门两边站着的身穿薄纱的姑娘,回想起当时由于被人戏弄去了青楼的丑事……
只见他忽而阴郁了脸色,大步朝着前方走去,绕开了这家壮观的建筑,在它旁边的一家相对朴素的客栈内住下了。
点了几盘斋菜让小二送进客房,戊书南正闷头吃着青菜,忽然听见卯羽尘说了话。
“恩公,我好像记得起之前的一些事情了。”他说话的时候,眼睛还是盯着那盘青菜肉丝,似乎不是很在意。
戊书南停下了筷子,抬起脸问道:“你都记起了什么?”
“我记得我之前是一只狐狸……”卯羽尘也抬起脸,视线对上戊书南颇有无奈的脸色。
“这算是有价值的记忆吗?”戊书南挑了挑眉。
卯羽尘放下碗筷,略是着急的解释道:“我是说,我记得我之前是一只狐狸的时候,认识一个人,他可能知道我的身世。”
“哦?那人是谁?”戊书南忽然提起了兴趣。
卯羽尘歪着脑袋想了想,又道:“好像是一个在山中修炼的人,就是不知道是哪座山。”
戊书南想起曾有只翠鸟告诉他,它要寻找一位狐族少年,记得那个地方是——灵狐谷。
前些日子一直忙于其它,也没有好好同这只小狐聊过他的家乡,便是将这件事情抛之脑后,今日经他这么一提,这才想起来。
他睁大了眼睛,正色道:“你可记得灵狐谷这个地方?”
卯羽尘蹙起眉,“不记得。”
听他这么说,戊书南收起了疑心,或许那只翠鸟要找寻的少年并不是他。
“若是你记得起来家住何处,我们便去寻你的家乡,你也好早日与亲人团聚。”戊书南平静的说道。
虽然他待这只小狐狸如同亲弟弟一般,可他终究是一介凡人,将一只狐妖带在身边多有不便。
况且因为上次成亲的事,卯羽尘的话还印在他的心头。
他一个性取向正常且有着远大抱负的有志青年怎么会喜欢一个男子?加之,这个男子实则还是只顽弧。
随即,卯羽尘双眉紧锁,顽固的愤愤道:“我不走,我要留在恩公身边!”
让他感到生气和无奈的是,戊书南竟然到了现在还是想将他赶走。
难道两人在一起的经历对于他来说都是不痛不痒的琐事吗?又或者,他对他来说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罢了。
戊书南轻描淡写的扫了他一眼,只当是耍小孩子脾气,没有答话,闷下头继续吃饭。
深秋的晚风太过清凉,凉意从客房内那扇关不紧的木窗四周肆意挤入。
月光泻在床前,戊书南今晚迟迟没能入睡。
在他的脑海里,昔日和卯羽尘一起的点滴回忆交替浮现。思索着他气鼓鼓时说出的话,暗想这小狐许是因为太过依赖他,才会不肯离去。
已经进入梦乡的卯羽尘被屋内的凉意打扰,不觉又蜷缩了身子,往戊书南的怀中贴近了几分。
下巴低着他的额头,嗅到了来自他身上的那份与他顽皮的性格截然不同的清冷气息。戊书南心底萌生出一些他自己都难以明白的心绪,蹙了蹙眉,翻过身避开他。
隔窗相望,这间客房对面的酒楼内正发生着血腥与杀戮。
一群黑衣人鱼贯而入,瞬间占领了酒楼的大厅。
若是在其他客栈,这个时辰准没什么人逗留在,可是这家酒楼不仅可以提供食宿还能观看美女歌舞,所以大厅内还留有一些买醉的男人和几名陪酒的姑娘。
看见不明身份的黑衣人突然冲进酒楼,所有人都惊慌不已,连忙起身,惊叫着四窜逃去。
二楼的长廊内松散的坐着几名客人,看见楼下的场景,忽然眼神交流,一人跑向身后的客房通风报信,其余人纵身跃下围栏,和那群黑衣人厮打在一起。
夜深人静,戊书南方才有了一丝倦意,伴随着一股冷风,房内传来‘哐当’一声,惊起了床上入眠的两人。
就在卯羽尘还泛着迷糊之时,冷光划过,一把匕首抵上了戊书南的脖子。
“别动。”房间内属于第三个男人的声音响起。
“恩公!”卯羽尘惊呼一声,顿时清醒。
视线不经意的扫过,陌生男人腰间悬挂的饰物反射出一丝异样的金光。
当两名黑衣人从不牢靠的窗子翻滚进入客房之时,瞧见那床上的被褥蠕动,两个黑衣人剑拔出鞘,向着床榻步步逼近。
似乎是察觉到了房内的动静,那床榻上的被褥忽然停止动作,两个人的脑袋从被子里探了出来。
看见床上两人的容貌,黑衣人相视一番,双双从窗户翻腾而出。
“出来吧,他们走了。”戊书南道。
这时,第三个人的脑袋才敢从被子中探出。
男人走下了床榻,道谢一声,正要离去。
看见肩负重伤的男人,戊书南挽留道:“你受了伤,又被人追杀,不如暂时留下避难?”
男人回眸望了他一眼,轻笑一声,潇洒转身离去。
戊书南回过神看向一旁正在发愣卯羽尘,关切道:“羽尘,被吓到了吗?”
卯羽尘抬着眸子看向他,“方才他手中拿着刀,我是担心他会对恩公不利!”
戊书南无奈的摇摇头,大手抚上了眼前人儿的发丝,“若他想杀我,早就动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