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双冷眸划破午后的残阳直击男人的眉心，凛冽的目光像是一把利刃一般，让人不敢再往前逾越半步。
华丽衣着的男人立即停住了脚步，收敛了笑意，胆怯的抿了抿嘴，喉结上下滚动。对身边的下人们吩咐道：“算……算了，我们走！”
卯羽尘站在原地，方才酝酿出的怒意还未平息，瞳仁在阳光下泛起阵阵金色。
“师父？”
那边从巷子里走出的人，游手好闲，环顾四周，正在搜寻下手的猎物。在望向街道中央的时候，目光倏然定格。朝着那身穿白色衣衫的少年大步走来。
“师父，真是巧啊，又遇到你！”
虽然林真北平日里不干点正事，但是不得不说，他此时的笑意却是真切的很。
被林真北这么一声呼唤打断了思绪，卯羽尘瞳中的金色渐渐褪去。瞅了一眼林真北那亲近的笑意，没有说话，转身离去。
林真北是个老江湖，方才他的那一个冷漠的没有丝毫感情的眼神让他心头一颤。睁着受到半份惊吓的眼睛望着那个远去的背影，那是一种前所未有的陌生。
拖着疲惫身心俱疲的身躯走到熟悉的府宅大门前停下，抬起眼眸瞅着牌匾和屋檐，心底一片冰凉。
“卯公子您这是去哪了？”宅院内过路的小厮瞧见门外站着的人，迎出来打了一声招呼。
虽然没人说，可府中的小厮和丫鬟们对自家老爷和这位公子的关系都清楚的很。尚书府新过门的两位夫人也是加入府中不久之后便发现了二人的关系非同一般。
以往这个俊秀的公子虽然长着一副冷若冰雪的模样，可是对待府上的下人们却很有亲和力。虽然心思幼稚，可是对谁都是一副笑呵呵的样子，让人不得不对他心生好感。
可是如今，卯羽尘没有回答小厮的问题，连视线的方向都不曾偏离一个角度。
“我恩公呢？”
见他冷冷的开口，小厮也不敢再不规矩，连忙猫着身子严肃的回答：“沈大人今日来访，老爷现在应该正在中庭会客。”
“知道了。”说罢，卯羽尘抬起脚步，径直走了进去。
——
中庭里那樽青铜雕花的香炉点着熏香，缥缈的烟气像是泉水一般从香炉中冉冉升起。
盯着桌上放着的那几捆上好的布料，戊书南道：“来便来了，还带什么礼物？”
沈安然朝着身后的座椅大大咧咧的坐上去，“诶，你别误会，这可不是给你的。我小妹嫁到贵府，我这个做哥哥的尽点心意有什么错。”
“虽然戊某两袖清风，可也不至于让两位夫人穿不暖吧！”戊书南无奈道。
沈安然忽然伸着脑袋，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说道：“你都成了亲，还将那来路不明的家伙在府上作甚？”见戊书南突然变了脸色，他拧着眉继续道：“你俩该不会真的有一腿吧！”
这个时候再说起他同两位夫人的婚事本就不同意已经于事无补，反而是推卸责任。
戊书南轻叹一声，道：“实不相瞒，我同羽尘已经私定终身，戊某绝不会辜负于他。”
这还是平生第一次听见戊书南心若止水的说出这样让人贻笑大方的事情。沈安然一副目瞪口呆的表情盯着戊书南。
“书南你……你可要考虑清楚！”沈安然眨巴着眼睛，惊讶到几近口吃的地步，“放着两个娇妻你不要，竟然要和一个男子长相厮守？”
傍晚的阳光透过糊了油纸的木窗投射进房内。戊书南站起身，那笔直的身影在光晕中显得很是俊朗。
他平静的开口：“其实这件事也困扰我很久。可是越是思索就越是不敢面对自己的内心。”忽而淡淡的一笑，“我第一次见到羽尘就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或许这就是缘分吧！”
沈安然情绪激动之下也站起身，“缘分？你说你不愿辜负他，可是歆儿又怎么办？还有太师府的小姐！你若是真的不喜欢她们，又为什么要骗她们成亲？”
那时得知了戊书南不仅迎娶沈歆儿，而且还要娶太师府千金作为发妻时，沈安然的第一反应是自家这个书呆子兄弟终于开窍，懂得享受人生了。
“我不会亏待了她们，时机成熟之时，戊某会安排他们改嫁，找个合适的公子。”
“你到将自己撇得干净！”沈安然满眼绝望，“你敢让太师府的小姐改嫁，以你为程太师会放过你吗？何况歆儿大小就喜欢你，你又不是不知道！”
“两全其美的好事自然求不来。”戊书南的眼神望向前方。“人生苦短，若是辛苦走一遭，到头来连自己心爱的人都保全不住，一切又有什么意义呢？”
当时程显嫁女时本就态度强硬，根本不顾及他是否要迎娶夫人，这本来就是一桩强买强卖的生意，谈何公平？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你怎么跟伯父伯母交代？我就不明白了，他到底有什么好？你竟然可以违背爹娘意愿、抛弃家中妻室、放弃自身仕途，只为了一句不辜负他？”沈安然是个好脾气，可是现在情绪激动的他几乎可以一步跳上房梁，“我就知道这个来路不明的人故意接近你，本就居心叵测！说不定就是看你是个书痴才黏上你的，你这个笨蛋竟然真的被人家牵着鼻子走！”
“羽尘他……”
戊书南嘴边的话说了一半，中庭的门前忽然出现了一个人影。霎时，房间内鸦雀无声。
“我有事情问你。”卯羽尘清冷的声音打破了沉静。
之前，卯羽尘生怕打扰到戊书南很重要的事情，所以从不会如此鲁莽的出现在中庭或者书房。他今日许是有什么重要的事。
“先失陪了。”戊书南对身边的沈安然说了一句，便拱手离开。
沈安然的脸上愁容不展，担心这个只会读书的呆子兄弟被迷了心神，最终伤人伤己。
冬天正欲离去，夕阳下的庭院内略微带了一丝暖意。
走在前面的卯羽尘在长亭内停住了步子，转身，神色认真的盯着身后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