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诺回到了房间,随意的披上了外衣,慌慌张张的去寻大夫。
此时正值深夜,家家户户熄了灯,街道上昏暗得连一丝光亮也没有。曹诺凭借记忆和月光摸索前行,空旷的街道上只有他一人急促的脚步声。
难得找到一家药铺,曹诺冲上去狠狠地拍了拍门,口中大喊着大夫!
豪迈的声音响彻整个黑夜,驱赶了深巷中栖身的动物。
过了许久,药铺内才燃起了灯光,一个略有苍老的声音答道:“来了!”
随着大门木栓被拉动的声音,曹诺急忙推开了门,语气焦躁:“大夫!快跟我去看看我家大人的伤势!”
门内的医者单手举着油灯,发须花白,虽然上了年纪,腿脚还算方便,此时正用聪慧的目光审视着曹诺。
深更半夜的来访必然是遇上了难事。医者慈祥的开口:“好,随我去拿药箱。”
冬城府衙后院的一间房间内,昏黄的火光映照着床上那张气息奄奄的面庞。身边为他把脉的大夫愁眉不展。
望闻问切之后,年迈的医者长叹一声,“人有五脏六腑,因此而生。大人腹内的脏器损伤剧烈,危在旦夕。”
曹诺又惊又怕,瞪大了眼珠,不甘的追问道:“难道就没有办法救救我家大人了吗?”
“你且派人随我去药铺抓药,但此药只做调养生息,能否痊愈还要看大人的造化。”老者顺手抚了抚银色的胡须,满面无可奈何。
医者方转身,正欲离去,曹诺忽然想起了什么,唤住了他,“大夫,你且留步!”
在大夫转身的期间,曹诺已经走向床榻,抱起了那只浑身是血的白狐。抬头看向一副不解之色的医者,走上前,道:“不知大夫可否帮忙医治了这只狐狸?”
老大夫凝眉,他活了大半辈子,第一次有狐来向他治病寻药。
“我只救人,不医牲畜。”老者说着,从肩上挎着那藤蔓编制的药箱内取出一个白色的瓷瓶,对曹诺继续道;“这里面装着医治外伤的草药粉,外敷即可。”
曹诺接过那瓷瓶看了一番,感激道:“曹某谢过大夫了!”
府衙大门前守卫一名衙差随着医者前往抓药。曹诺便留下为白狐涂抹治疗伤口的药物。
那日在大堂上审案时便听朱大虞说起龙鲤报恩的异闻,当时曹诺是持质疑态度的。要说那个偷窃库银的孩子练过一些奇门异术,他还可勉强接受;若是说那孩子是妖怪化作人形,他是万万不相信的。
可是如今他亲眼看见了卯羽尘化作一只白狐,虽然他仍觉得难以置信,可无论怎样,还是先治疗伤势更为重要。
常年舞刀弄剑的大手上长了厚厚的老茧,幸好那小狐狸昏死了去,否则一定会因为老茧触及伤口而疼痛不已。
白色的狐狸绒毛轻柔的很,曹诺尽量放轻了动作将药粉洒在它的伤口处,粗野的汉子难得展现柔情。
为了保证戊书南和小狐狸的安全,曹诺在房间内的圆木桌边坐下,守候一夜,直到天色微亮,他才放松了警惕,双手抱着刀睡着了。
戊书南微微的睁了睁眼睛,只觉得胸口疼痛的像是炸裂过刚被人缝上了似得。卯足了力气支撑着上半身做起,靠在床边。这才发现了床脚处蜷缩着一只被人用纱布包扎过的白色狐狸。
目光猛然一怔。
难道这是……
虽然卯羽尘几次露出狐耳,可这还是第一次被打回了原型,成了一只彻头彻脑的狐狸。
忍着每做一个动作都剧烈万分的疼痛,将那只狐狸抱在怀中,望着那副微微起伏的小身子,这才稍稍放下心,手掌在那白色的绒毛上轻轻地抚过。
面对着窗户左立睡着的曹诺,忽然身体向着一侧倾倒,正要倒下,忽而坐直,困意也消去三分。混沌的睁开眼,捕捉到窗外的一片光亮,这才连忙起身,向着床榻方向望去,瞧见那个正靠在床边的人,匆匆走去。
“大人你可算是醒了!”曹诺激动万分,一扫方才的混沌,神采奕奕。
戊书南抬起眼睑,看见他,苍白的脸上勉强挤出一抹笑意,用十分虚弱的声音问道:“是你为羽尘上的药?”
“保护大人的卯公子的安全是属下的本分,只怪小的肉眼凡胎,无力与那妖邪对抗。”这样说着,曹诺越发觉得愧疚。低垂下眸子后又突然想起一些事情,便是问道:“大人一早就知道卯公子是狐狸精……”
话未说完,发觉这样形容不妥,刚要换个高雅点的词,戊书南却淡淡的回答道:“羽尘他虽是狐妖,却从未害人,反而比一些处心积虑的人要单纯许多。曹捕快也莫要大惊小怪了。”
戊书南的视线落在依然在沉睡中的狐狸身上,目光中的温情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
曹诺虽然没读过书,但他分得出善恶,若他因为知道卯羽尘是狐妖而畏惧了,昨日也不会为他上药。
此时叩门声响起。
曹诺大步走去开门,门外站着眼袋浓重的衙役。他是昨晚随着老大夫抓药的守卫,因为抓了药回来后一直在炉灶旁煎制,一晚没睡。
“曹捕快,药熬好了。”衙役说道。
接过他手中盛放着药碗的托盘,曹诺对一脸无精打采的衙役道:“快去歇息吧!”
衙役应了一声,离去了。
曹诺关上门,一边朝着床榻的方向走去,一边暗暗蹙眉。
昨晚那老大夫说大人的内伤很重,就算是精心调理也难以痊愈,可是现在看来,大人身子虽然虚弱,却不似马上就丢了性命之人。莫非那老大夫也是个神棍不成?
戊书南抬头,见曹诺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问道:“曹捕快若是有烦心事可以先行告退,这里本官一人打理即是。”
闻声,曹诺抬起头,一扫心中疑虑。露出一口白牙,“哦,没事。这是给大人熬的药,请大人服用。”说罢,呈在戊书南的面前。
戊书南摇摇头道:“我一人受伤,却辛苦了你们。先放在桌上吧。”
曹诺将木案放在圆木桌上,抱拳道:“既然如此便不打搅大人休息了,属下告退。”
这边曹诺刚刚带上了房门离去,躺在戊书南怀中的小狐狸便睁开了眼睛,发出一声细弱的鸣叫,忽然变化一个俊朗清秀的少年。
见卯羽尘再次化作人形,戊书南欣喜,虽然那份喜悦在惨白的脸色上绽放更加衬托着主人的虚弱。
“羽尘!”戊书南的一只手抚着少年的青丝。
卯羽尘抬起脑袋,额头上包了纱布的位置还是渗出了丝丝早已在昨晚凝固的鲜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