戊书南望着眼前的少年,问道:“他们所言可属实?”
少年睁着愤恨的眸子,狠狠地睨了他一眼,侧身离去。
身旁的小厮刚要教训一番却被戊书南一个手势拦住。
“罢了。随他去吧。”戊书南转身,望着那身沾满尘土的背影微微发怔。方才与他对视的瞬间,恍惚在他的眼睛中捕捉到一股幽幽的恨意。恐怕不会是行窃这么简单。
回到尚书府,戊书南刚走进庭院就被小厮拦住,双手递上一份请柬。说是太师府方才派人送来的。
戊书南接过它,淡淡的回应一句便回了卧房。更衣完毕,才坐在桌前将请柬摊开。
阅读完毕,单手揉了揉眉心,让那英气的眉略微舒展开。
半垂着的眼睑似乎察觉到圆木桌的对面有一丝一样,慢慢的抬眸,忽然对上一双毛绒绒的长耳朵。
戊书南一个激灵,猛然站起身,差点就从这张凳子上仰面倒去。
那双玛瑙般的红眼睛见他被捉弄的样子忍不住的微微眯起,咯咯大笑几声。
“水彤!”
卯羽尘闻声推门而入,绕到那个长着长耳少年的身边,双手抓过他的耳朵教训道:“你还不能完全化作人形,就不要出来吓人了!”
水彤双手也扶着自己的耳朵,挤着一只眼睛争辩道:“狐狸哥哥,当了一百年的兔子了,你就让我出来透透气嘛!”
“快给我变回原形!”
“不要再揪我的耳朵啦!”
兔子……水彤……
看着面前两个幼稚的人,戊书南挑了挑眉,这个名字好像在哪里听过。
最终水彤因为法力薄弱拗不过卯羽尘而变成了一只白色的绒毛兔子,安静的被他抱在怀里。
“恩公,水彤没有吓到你吧?”卯羽尘一边安抚着怀里的兔子,一边带着歉意的问道。
虽然妖怪一类的见的多了不觉得畏惧,可这种突然从角落里冒出来打招呼的方式,即便是人,也是能吓死人的。
“他是那个救我性命少年的弟弟?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我是来找狐狸哥哥玩耍的,顺便替我哥哥看看你的伤势如何了。”水彤瞪着红色的眸子盯着他。
“多谢各位关心,戊某已无大碍。”戊书南放松了神情,轻笑一声。
水彤侧着脑袋盯着卯羽尘问道:“这个凡人说话中规中矩的,无趣的很。还不许狐狸哥哥去外面玩耍,怎么看都不像好人!”
“水彤,不许说我恩公的不是!其实外面也没什么好玩的。”
“才不是呢!冰雪早都融化了,山上一片翠绿,甚至有些野花也开了!我哥哥说再过一段时间就会有踏春出游的人了!还有清明节快到了……”
……
水彤孜孜不倦的说着春季该有的颜色和生机,卯羽尘听得入迷,不知不觉眼角闪烁着期待的波光。
因为当时的意气用事,在灿城很多人面前暴露了狐妖的身份;也因为摸不清幽焱是何想法,不知道什么时候现在的清净日子就会被突来的灾难击碎;所以他确实很久都不曾离开尚书府了。
就算是偶尔溜出去一次,也是趁着傍晚,有夜色掩护才敢动身。
在他久远的记忆中,晨光下樱花飘零,清风拂面,翠绿幽深的山谷,连风的味道都那般沁人心脾。
戊书南默不作声的站在一旁,光晕划过脸颊,投下几道睫毛的阴影,他将他的一切尽收眼底。
这天傍晚,戊书南偕同正妻程映雪应约前往太师府用晚斋。
戊书南向来是以酒量差而自居,可是今日岳父大人相邀,敬酒是免不了的。更何况他这个做女婿的又没能尽职尽责。三巡之后,理所当然的沉睡了去。
第二天被一道刺眼的光唤醒,朦胧的睁眼,第一反应是不知身在何处。宽敞的房间和他稍许昏暗的卧房截然不同。
鼻尖充斥着淡淡的花瓣味道带动他迷离的眼神。视线定格在身边那人的脊背后时,习惯性的为那人露在外面的香肩压了压被角。
或许是被他轻微的动作吵醒,那人转身。
在看见那张不算陌生的面庞时,戊书南猛然坐起身。惊掉了全身心的困意。
目光呆滞的愣住片刻,视线迅速扫过房间的四周,最后落在了盖着锦被的程映雪脸上,戊书南的面部表情由惊悚变得悔恨。
程映雪两只纤纤玉手拉着锦被坐起身,柔声问道:“老爷,怎么了?”
压抑着心中五味陈杂的情感,轻轻地摇头,答了一句:“没事。”
起身,一如往常的系着寝衣,待他准备离开房间之时,面朝着房门留下一句话:“我还有案情需要处理,夫人梳洗后让小厮接送回府吧。”说罢,带上了房门离去。语气之中没有夹杂着任何特殊的感情。
程映雪的眉微微颦着,听着门外渐行渐远的脚步声,不甘的咬了咬唇,映出一片血色。
戊书南离开太师府后搭了一辆马车,直奔义庄。这是他昨天的计划,想要从死者身上再挖掘一丝线索。
随着马车的颠簸,车里坐着的他心绪不宁。
之前的他和程映雪是一对有名无实的夫妻。他甚至在找机会休妻,哪怕是以自己身败名裂作为代价也不愿辜负了他心底珍爱之人。
可是一切的计划都在昨晚被打碎了。现在的程映雪是他的发妻,一个对他忠贞不二的正妻,甚至还可能在将来为他诞下子嗣……
用力舒展拧在一起的眉头,可是杂念怎么也挥之不去。
程映雪是太师府的三小姐,在她之前还有两个早已出嫁的姐姐和一个三哥。可是却从来没有听说程太师有三个儿子的事情。
车轮的转动声停下,戊书南长叹一声,收敛了所有的神情走下马车。现在的当务之急还是先将案情查清,洗刷沈安然和琉歌的不白之冤。
这些天,义庄被白乐生派遣了两名看守的衙役,早已眼熟戊书南的二人连忙开门放行。
虽然出现过一些凶杀案,可灿城的秩序已然有条不紊。整个灿城就这一具女子的尸体存放在此。
站在简陋的木板前再观察尸体一番,新发现是没有,可是这天气一天比一天热,尸体若是再放在这里怕是不合适了。
这女子的衣着至少也是大户人家小姐才能穿得起的绸缎,可是身上却没有任何的其他饰品,而且这双手亦不是大家闺秀该有的粗糙。
最重要的是,寻常百姓家的女儿失踪也会来官府报案,更何况是大户人家。可这女子的尸体放在这里数日却迟迟无人认尸。
就在戊书南逐渐陷入沉思之时,身后传来的响声惊扰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