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脚刚迈出了门槛，视线就和卯羽尘打了个照面。
虽然发现了他的神色有些不妙，戊书南还是淡淡道：“走吧。”
二人一前一后的离开茶楼。
按照卯羽尘的性子，他应该会不知疲倦的在各个店铺窜来窜去，可是这一路上却是未言一句，冰凉的气氛有些尴尬。
走至街道边的一处水果摊位停下，戊书南挑了两个体型较大的梨子刚抓在手上。卯羽尘盯着他的脸看了许久，终于忍不住的问道：“恩公，你要成婚了吗？”
戊书南佯装无事的继续挑着摊位上的梨子，只是眼角的余光映照出一旁人儿正用一张白皙的脸望着他。即使不用眼睛看，他也可以在心中想象出那人颦眉的表情。
“嗯。刚才娘说的话，你都听到了。”戊书南语气一如既往的平和，似乎对这件事情却是没什么异议。
“可我不愿恩公成婚。”卯羽尘垂在两侧的手掌握成拳。脸色是从未有过的认真。
察觉到有些陌生的语气，戊书南侧过脸看向他，“这事儿跟你无关，莫要耍小孩子脾气。”
“恩公的事情怎会与我无关？而且我也不是小孩子了，我已经三百岁了！”卯羽尘认真的说着，语气有些气愤。
对面的摊贩看着眼前这个大言不惭的少年发呆。若是真的活了三百岁还能这样年轻那岂不是妖怪！
“男儿立业成家本就是天理所在，你为何纠结于此？”面对这只闹脾气的小妖，戊书南有些无奈，“你放心，就算我成了婚，也不会不管你，我可是一直将你作为亲弟弟对待。”
这些情理之中的话，卯羽尘是听不进去的，双手忽然抓住卯羽尘的一只手臂，偏执的说：“那我们成亲吧！”
此话一出，那水果摊前的小贩惊讶的张大了嘴，目瞪口呆的看着两人，活了这么久，竟然第一次听说两个男子可以在公共场合谈婚论嫁。
戊书南仿佛被一道雷劈中，嘴角不自然的撇了撇，但想到卯羽尘是一只狐妖，许是不明人间事理，所谓不知者无罪，便是耐心的道：“婚姻大事，指的是两情相悦的男女生活在一起。你我都是男子，岂可成婚？”
“如果我喜欢恩公，恩公也喜欢我，那我们为什么不可以在一起？”卯羽尘眉头蹙着，似水的眸子闪烁着灵动的光，让人心生爱怜，狠不下心拒绝他。
路人听闻这边似乎在谈论着不同寻常的事，已经有两三人驻足围观。
戊书南心中一紧。此等喜欢岂可同夫妻间的喜欢等同！顺手将几文钱放在摊贩面前，将手中的两个梨子抱在怀中，一把拉过卯羽尘，以最快的速度消失在围观的众人面前。
“公子，还没找钱！”那摊贩也是个老实人，两个梨子几斤几两他还是心中有数的，却看着二人的身影很快就拐进了另一条街。
在一处无人的巷子里，戊书南才放开了卯羽尘，松了一口气，盯着他白皙的小脸，认真道：“这番话可不许再说了，让外人笑话。”
“在我们妖族，喜欢的人就可以在一起，无论是男还是女，为什么恩公不愿与我成亲？难道恩公不喜欢我吗？”这样说着，卯羽尘眸中的色彩黯淡了些许。
妖族不分性别，许是因为他们可以活上千白年，可人类却有传宗接代一说，虽然戊书南自认是个开明的人，可也不至于藐视人间的规矩，辜负爹娘的期望。
“若是生活在人间，便要遵守人间的礼数，你这小狐莫要再说出贻笑大方的话。”戊书南横起了眉头，露出不容反驳的神色。抬起脚，朝着巷子的另一个出口走了去。
望着戊书南离去的背影，卯羽尘突然觉得心情有些难过。恩公没有回答他的话，是因为不喜欢他吗？那又为何将他留在身边。
压制住负气出走的心思，卯羽尘迟迟迈不开步子。
那些被封印在阴暗潮湿湖底的日子，虽然他什么也记不得，但是他每天都很焦急，想要早点离开那个鬼地方，因为在他记忆深处仿佛有件重要的事情在等待他去完成。
自从那晚将昏厥的戊书南从湖底带上岸，他就觉得，在他身上有股很熟悉的气息。嗅着那股气息而眠，他就莫名的安心，仿佛除了守护这个人之外，再也没有更重要的事去做。
这也是他为什么要留在他身边的原因之一。
可是他竟然要和别人成亲。
卯羽尘站在原地，生怕这一走就再也没有相见的机会。
察觉到身后的人没有跟上，戊书南狐疑的转身，看见的是那人一脸复杂的神色愣在那里。不知为何，那表情，似乎异常熟悉。
瞬间，心脏狠狠地跳动一拍，仿佛要唤醒一些奇怪的记忆。太阳穴忽然刺痛，脑海间出现一道白光，之后还是回到了现实。
因为刚才一刹那的吃痛，戊书南拧眉，定了定神色才折回去，走至卯羽尘的面前，轻叹一声，“你这幅生离死别的眼神是什么意思？”见他不语，便又说道：“再过几日我就要去兰清赴任，我答应娘亲无非是敷衍。”
如此仓促的婚姻，戊书南本就不赞同的，可为了尽孝道，便没有当着戊老夫人的面推脱。所以在看过那些姑娘的画像之后，委婉的说是没有意中人。
虽然挺戊书南说成亲是假，可是卯羽尘丝毫提不起兴致，瞪着一副大眼睛默不作声的盯着他。
戊书南摇摇头，“走，先回去去。”说罢，腾出来抱着梨子的一只手，牵过他的手腕，朝着巷子的尽头走去。
清风从天袭来，冲进深巷，扫过前面那人的发梢，几撮青丝在空中凌乱的飞舞。卯羽尘一时晃了眼……
落日橙色的余晖笼罩的大地，城外芳草萋萋，一抹淡蓝色的高大身影牵着他的手朝前奔跑，仿佛在追逐夕阳。可是他努力的想要看清楚那人的长相，那人却变得越来越模糊……
忽然挣脱开被抓住的手腕，然后紧紧的握住他的手掌，生怕下一瞬间，那人便会消失。
戊书南转过身，不明所以的看向他。
方才那梦境般的虚幻景象顷刻消失殆尽，现在他看见的人是那么真实，触手可及。
瞧见他一副紧张兮兮的神色，好像怕被人丢下似得，戊书南嘴角露出关切的笑意，便是由他去，牵着他的手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