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日子魏采卿又恢复了自由,她爹爹多少是舍不得困她太久,见她蹦跶起来精气神也回来了,便没多加阻拦。
这让她开启了追着萧应乾跑的日子。
然而全盛都都知道她从前的目标是方仲离,突然转移目标,即便在民风开放的盛都也不多见,加之三人皆有些名气,多少沦为老百姓茶余饭后的谈资。
尤其萧应乾平日交际的多也是些纨绔子弟,言语中开始诸多调侃,也有为他鸣不平的,说堂堂萧家二少,明显是被当成方侍郎的替身。
因此萧应乾一想到那个女人就恨得牙痒痒,魏采卿,简直就如狗皮膏药般的存在。
而沉醉其中乐此不疲的魏采卿,却在这个时候受到了方仲离的邀约。
犯人身份未明,又被害死在牢中,夜闯民宅和当街刺杀这两种行为本就看起来矛盾又冲突,动机为何?一概不知。绕了一圈,方仲离想起当日在余府见识过的魏采卿过人的记忆力,加上她也是当事人之一,觉得还是要找她细谈一下。
先前一来想着要避嫌,一来想着她当时吓坏的状态,也没什么有用信息,如今看来,以她的记忆,倒是可以再问问。因而当他把魏采卿邀出来的时候,才发现自个有些时候不曾见到她了。
也不知怎的,竟突然忆起她从前那些明晃晃的笑容来,然而此刻眼前的少女笑容微敛,客套且疏离,完全一副公事公办的姿态,“方修撰请我来,所为何事?”
倒是连寒暄也省了去。
如此,方仲离只淡淡一笑,“魏小姐,请坐。”
“不必拘泥,大人叫我名字便好。”
他浅浅勾唇,移开视线,不再看她,亲自给她斟了杯茶。
方仲离的手修长白净,骨节分明,简单移杯的动作做起来甚是赏心悦目。魏采卿便不自觉想起萧应乾那双爪子来,明明是养尊处优的家伙,为啥指节处偏有些厚茧,那应该是常年习武之人才留下的痕迹。
常年?习武?魏采卿回想起从前和他在,不禁有些好笑,思路却被他递茶的动作打断,她顺手接过那杯茶,下意识赞了句,“雪涧你的手可真好看!”
说完她怔了怔,不知怎么这略显暧昧的话竟脱口而出,随后又迅速补了句,“所以泡的茶才这般好喝。”直接忽略掉她那句不适宜的称谓。
方仲离未深究,只略微清了清嗓子,开诚布公道:“今日请魏小姐来,只是觉得尚有些事需要和魏小姐交代一句,那日意图伤害你之人,已死于牢内。”
“嗯,听说了。”
“可惜不是伏法。”
“如何可惜?”
“有些事情,必须究其因,追其果,方可知当中缘由,惩前毖后,以儆效尤。”
魏采卿抿了抿唇,“那是有点可惜。”
“魏小姐能否回忆一下过往是否与犯人有所接触?我觉得此事的针对性,表面上的事冲着我而来,实际上我倒是觉得和魏小姐脱不了干系。”他言语中显然对她的记忆非常信任。
“你觉得他在针对我?”
“确实如此。”
她沉下心来,案发先后的事情一幕幕在脑中重映,过了好一会,才摇了摇头,“当日事情发展的太快,而且当时只顾着惊吓,倒是对出手相救之人多留意了几分。不瞒您说,回去我细思了一番,并无头绪。刚刚我又复盘了一次,也未有可疑线索,我能确定,之前并未与他接触过。”
“……”方仲离不动声色地抿了口茶,连“那小姐回去后想到什么再联系我”这句话都省了下来。
“不过——”魏采卿沉吟道,“这人死的倒是有几分蹊跷。”
“哦?”方仲离微微挑眉,“此话怎讲?”
“一个穷凶极恶之人,被关在牢里,本该伏法,却有人想要他的性命,意图太明显,像是不愿意让他招出些什么。”
“确实。”他淡淡勾唇道,也不避讳她,“杀人灭口。”
这动手之人还是刑部内部之人,一定要彻查。
“你这个笑倒是挺有意思的。”魏采卿突然道。
“怎讲?”
知道对话差不多快结束了,魏采卿一口将茶水饮尽,神色放松,语调也轻快了起来,“方大人你呀,平日里虽然笑得亲切,但瞅着总透着一股子疏离,瞧我一眼,好像是让我莫要沾边。今儿这一笑,却有点——‘你倒也不是个草包’的味道!”说完她眼儿弯弯,先笑起来。
“嗤。”方仲离一怔,像是未料到她如此坦率,随即竟轻笑出声。
望向她的视线多了几分未经掩饰的打量。
只见她黑发如缎拢在肩头,衬得肌肤雪白,巴掌大的小脸浅浮着红霞,显得娇俏灵动。
见他望来也不忸怩,笑容明艳动人。
方仲离也不知道为何,突然想问她一句,怎么又突然看上萧二了。
可他毕竟从来就是一个内敛且克制的人。
他将一瞬间的意起狠狠压在心头,又低忖着那犯人到底是何来头。
这人背后到底藏着什么人,有何目的?这些时日只查到他的落脚处在西城郊区一个废弃的茅屋里,昼伏夜出,刻意避开与人群接触,也不见他与谁交往过密,谁出的手?为了隐瞒什么秘密?
魏采卿平素虽然张扬,但不至于招惹杀生之祸,唯一比较特殊的经历倒是她前些日子无端伤了头。若与此相关,她到底经历了什么?
“恕在下冒昧,数月前小姐曾伤及头部,不知所遇何事?”
“忘了。”魏采卿坦坦荡荡,说完自己也觉得太草率,慎重的补了一句,“真忘了。大概因为伤了头,我再养养,若是想起什么,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方仲离忍不住多看了她一眼,若是想起什么……所有吗?包括他?
呵。
**
时间过得很快。
自那日与方仲离一聚又过了好几日,魏采卿托人找的杯子已经到手了。她便又去烦萧应乾,誓要亲手将东西收到他手中方可罢休。
萧应乾烦不甚烦,然而他是相当了解魏采卿那磨人的个性,只想着再见一面,当面把话说清楚。
这次,务必是要将话说死!说狠!说绝了!
她与他,是绝对不可能的!
嗯,打定了主意,萧应乾便应约到了春满楼。
一到地方,夏禾已经守在门口,瞧着萧应乾,礼仪到位地福了福身子,道了声二公子好,随后侧身挡在萧小六前后,姿态已经摆得很明白,把空间留给里头那二位。
然而夏禾这个事干得明显心有不甘,故意朝里头唤了句:“小姐,您有事叫我!”
“……”萧小六一时也不知道需不需要知会他家公子,他也会是其坚强的后盾。
萧应乾人刚进去,只见厅中立了道屏风,并不见人,正欲绕道时,一个鹅黄色的身影悄无声息地扑了过来,直接挂上他背,一双嫩白纤细的手遮住了他的双眼。
眼前顿时一黑,感官感应便迅速上升。
因身高不够的缘故,那手臂朝上,露出一截白嫩的手臂,蹭过他耳边,软软润润的,夹杂着一股少女特有的馨香。
萧应乾只感觉整个人一个激灵!后颈处汗毛直立,一种隐约的酥麻感迅速从耳尖蔓延,耳根发烫,加上眼前的双手与后背的重点,竟让他不知所措。
那一刹那,他整个都不自在起来,下意识地试图将她甩开。
这简直是一件不费吹灰之力的事,魏采卿显然不知道他反应这么大,在毫无防备之下,被一把从背上拉下来,随之一个踉跄,整个人撞在屏风之上。
力道倒不是很大,然而因为惯性的缘故,那屏风因冲击向后面倒去。
萧应乾也终是瞧见了屏风后所藏之物。
圆桌上按颜色大小整齐排列着十几个杯子,样式各异,琳琅满目。
萧应乾好酒,也爱收集,从前魏采卿在公众场合就见过他身揣不同的酒杯品过酒,想来也是好笑,她从前为了引起他的注意,似乎还故意摔坏过他的杯子……
因此在她初愈之际,便安排了人手帮她搜罗各式酒杯,想着有朝一日能亲手喂他喝一杯,倒也美哉。
且杯子杯子,送的哪是一杯子,送的是一辈子啊。
但显然屏风的倒下直接撞到了桌子上,只听见“嘭”的一声闷响之后,原本摆放整齐的杯子被迅速撞击出去!
“啪!“啪!”“啪啪!”的声音此起彼伏。
碎片飞溅而起。
魏采卿摔在屏风之上,跌得倒不是很痛,但却一抿嘴,眼眶一红,泪汪汪的发出一声哀嚎,“啊,我的杯子呀!”
萧应乾一想到她接下来有可能哭喊着要揍他,居然瑟缩了下,呃,别嚎了,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