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晓棠气冲冲闯进黄严家院子时，正看见黄严蹲在地上。
手里举着根拨浪鼓，哄着怀里扭来扭去的穗穗。
穗穗手里攥着块小饼干，饼干渣掉了黄严一衣襟。
他也不恼，还笑着跟孩子顶脑门。
“黄村长！”周晓棠一嗓子喊出来，吓得穗穗手里的饼干“啪”地掉在地上，小嘴一瘪就要哭。
黄严脸色瞬间沉下来。
先拍着穗穗的背哄了两句，等孩子情绪稳了，才抬头看向周晓棠，语气带着不耐烦：
“喊什么喊？没看见孩子在这儿吗？有事不会小声说？”
周晓棠被他怼得一噎。
却没忘了自己的目的，上前一步道。
“黄村长，我要跟你评理！凭什么村里其他人都能报名高考，就我不行？我家下放前我也是读过高中的，凭什么不让我考？”
黄严抱着穗穗站起来，指了指院门口：“评理？你要评的哪门子理？高考报名政策是上面定的，下放户暂时不符合条件，这是规定，不是我不让你考。”
“规定就不能改改吗？”周晓棠急得眼眶发红，“我盼着考大学盼了多少年，现在有机会了，却因为个下放身份不让我考，这公平吗？”
穗穗大概是觉得气氛不对，小手紧紧攥着黄严的衣领，把头埋在他怀里。
黄严拍了拍孩子的背，看向周晓棠的眼神软了点，却还是坚持原则。
“公平？政策对所有人都一样，不是针对你一个。你要是真想来年考，就先把身份的事理顺，或者等政策有松动，现在急也没用。”
“我不管！”周晓棠耍起了脾气，“反正我就要考，你要是不给我报，我就去公社闹！”
黄严脸色又沉了下去：“你闹什么闹！”
“你就算把天闹破了，这事我也管不了。”
“公社要是能改政策，你去闹我不拦着，但你在我这儿撒泼没用！”
黄严抱着穗穗往后退了半步，生怕周晓棠激动起来撞到孩子。
“我再跟你说最后一遍，政策不是我定的，我没权力给你开特例。你要是真想考，要么等身份问题解决，要么等政策调整，现在折腾只会白费功夫！”
穗穗埋在黄严怀里，小肩膀轻轻抖了抖，小声哼唧了两声。
黄严赶紧低头拍着他的背，声音放柔：“穗穗不怕，没事啊。”
周晓棠也知道这件事没有其他解决办法了。
但她就是不死心。
凭什么同样是来插队的，就因为他们做错事，就要一辈子留在农村？
而那些知青们就能有机会回城？
“凭什么啊？他们知青来插队是响应号召，我们家下放就低人一等吗？同样在地里刨食，同样盼着能有出路，凭什么他们能考大学回城，我连报名的资格都没有？”
“你这个村长什么用都没有，这件事我自己解决，用不着你！”
说完，周晓棠擦干眼泪，气冲冲走了。
——
晚上霍沉野从地里面回来时，也知道了恢复高考的事情。
他洗干净手，先是抱了抱两个女儿，然后去找了姜晚星。
有些纠结问道：“媳妇，你想好考什么大学了吗？”
“你放心，只要你想参加高考，孩子我带，家务我收拾，不用你管，你就专心复习。”
姜晚星回头，一眼就看到面前的男人跟个大狗狗一样。
这呆子。
居然没猜到自己不会参加高考。
姜晚星没直接说，而是起了坏心思，故意逗他。
指尖轻轻戳了戳霍沉野的胸口，语气带着点狡黠。
“我要是说，我想考去京城的大学呢？听说那边离家远得很，一来一回要坐好几天火车，到时候你跟俩崽崽，可得好久见不着我。”
霍沉野的眼神瞬间暗了暗，下意识攥住她的手。
声音都低了些：“京城太远了……就不能选近点的？比如省城里的大学？我要是想你了，还能骑车去看你。”
见他当真紧张，姜晚星忍不住笑出声，伸手捏了捏他紧绷的脸颊：“逗你的！我暂时不打算考大学。”
霍沉野愣了愣，眉头皱起来：“为啥？你以前不是说，想多学点东西吗？现在有机会了，咋不考了？”
姜晚星拉着他坐在炕边，指了指里屋正在玩的朝朝和颜颜。
“俩崽崽才这么小，离不开人。我要是去读书了，你一个人又要下地又要带孩子，哪能顾得过来？”
她顿了顿，又补充道。
“而且我心里有别的打算，就算不考大学，也能跟你把日子过好。
等将来崽崽大了，能上托儿所了，我再去考也不迟。
到时候我要考电影学院，说不定还能当演员呢！”
霍沉野虽然不懂电影学院是啥，但只要是姜晚星想做的，他都支持。
“那我多给你买布做新衣服，这样你去大学的时候也好看。”
说着，伸手摸了摸姜晚星的头发，眼神里满是认真。
他不懂电影学院要学什么，也不懂当演员是做什么，但他知道，姜晚星喜欢的事，他就得帮着她实现，哪怕只是多做两件新衣服，让她出门时能体面些。
姜晚星被他这份直白的心意逗笑，靠在他肩上：“哪用那么多新衣服？再说了，等我去考的时候，说不定还能自己挣钱买呢。”
“不行，你挣钱是你的，我给你买是我的心意。”霍沉野皱着眉，语气格外坚持。
姜晚星看着他认真的模样，心里甜丝丝的，伸手环住他的腰。
“好，那我就等着穿你给我买的新衣服。不过现在咱们先顾着眼前，甜甜和葛亮复习缺课本，我明天把我以前的笔记找出来给他们送过去，你要是有空，也帮他们看看数学题，你以前读书不是挺厉害的吗？”
霍沉野立马点头：“没问题！明天我早点从地里回来，帮他们把难的题都理一遍。”
他顿了顿，又想起什么，补充道，“对了，今天我从地里回来，听见村里人说周晓棠去公社闹了，没闹成还哭了一路，你以后见着她，离远点，别让她再找你麻烦。”
“我知道，她就是心里不服气，过阵子就好了。”姜晚星笑着摇摇头，“咱们不管别人，把自己的日子过好，把崽崽带大，比啥都强。”
霍沉野重重点头，低头在她发顶轻轻蹭了蹭：“嗯，都听你的。饭做好了没？我饿了，想尝尝你做的红薯粥。”
“早做好了，就等你回来呢！”姜晚星拉着他站起来，往厨房走，“还炒了你爱吃的咸菜炒肉丝，保证你能吃两大碗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