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珊看到来人,哼了一声,冤家路窄。
傅源招手:“来来来薛大小姐,你把你骂我的那些话说出来让大家听听,让大家给评评理,那说的都是人话吗?
知道的清楚你是十五六岁的学生,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五六十岁的泼妇呢,出口成脏,我招你惹你了啊。”
薛珊明明刚刚还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听傅源说完,又有些心虚了,老实说……她骂的确实……嗯。
薛珊扶着额难受的摆手:“我刚下飞机就过来了,时差还没过来呢,你别惹我啊,我头疼。”
装你妹啊!
傅源翻了个白眼:“行了吧你薛珊,三亚也用北京时间。”
“你当是自己是去美国度假呢?”
傅渺看着俩人斗嘴,心情好了些,但傅源转头一看她,她又立马难受起来。
又想起了那天的情形,什么都没忘呢。
手里的苹果吃了一半,不过半会功夫,齿印处已经被氧化成了褐色。
跟她的人生一样,明明是最好的年纪,却在不知不觉中悄悄腐烂了。
傅源看到傅渺小鹿般的眼睛,跟薛珊斗嘴的劲儿瞬间没了,喉结动了动,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于是转头对裴既说:“户口本在书包里,还有一张银行卡,反正……都交给你了。”
有些伤,是需要时间去愈合的。
你无法对一个刚受伤的人说对不起,除了弥补,你的道歉一无是处。
反正来日方长,那就让小兔子先自己舔舔伤吧。
傅渺出院那天,薛珊又回了三亚,今年她们全家都在那儿过年,只是临时回来给傅渺出头来着。
跟傅源互骂了几天,算是简单热个身,傅湘那儿,等开学吧,早看她不爽了,敢欺负傅渺,不治的她叫爹不能算完。
她的女孩,柔弱着呢,她不好好护着的话,几口就能被野兽瓜分干净。
但裴既她是放心的,裴既说要收留傅渺,就一定会对她好的。
他多正义啊,祖传的。
高干子弟嘛,父亲是被盖了国旗的缉毒警察,祖父是德高望重的老将军,满门忠烈,耳濡目染,自然有些侠骨柔情在。
薛珊前脚刚走,傅源后脚就来了,傅渺想幸好这俩没碰着面,这几天回合制的互骂教学,她是相当的无奈。只有裴既看热闹不嫌事大,时不时再插一嘴,挑拨得二人犹如斗鸡。
手续办完,傅源抓耳挠腮的提着一袋衣服,跟在俩人后面。走出大门,傅源抬头看了看天,比赶傅渺走的那天好太多了,阳光普照,金黄的光线打在人身上,暖暖的。
路边还有些没有融化的雪,空气其实有些冷,一张嘴就能哈一口大白气。傅源踢了下路边的雪,没话找话:“那什么,裴既,路星芒知道你要收留渺渺的事不?”
路星芒,裴既的女朋友,见过家长的那种,是裴老爷子钦定的孙媳妇儿。
也不算太好的性格,但在长辈面前特会装,嘴甜的让人发腻,裴既对她不错,挺惯着她的。
“知道。”裴既打开车门,把行李扔后备箱,瞥了他一眼,“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星芒就是再不济,脾气也比你那个宝贝妹妹好得多,瞎操心什么啊。”
傅源被噎了下,但也没生气,又问:“渺渺住哪儿啊,你家吗?哪个家啊?裴家别墅还是校外那个?校外那个离渺渺学校有点远,她上学不方便吧?你家别墅也不行,裴老爷子……”
裴既一把把他手里的袋子拎过来:“滚滚滚,唧唧歪歪哪这么多废话。”
然后让傅渺上车。
傅源一马当先,拦住车门,手一张,不让傅渺进。
他有些难为情,但还是说:“渺渺,哥那天说的是气话,要不你还是跟哥走吧。”
傅渺没说话,却红了眼眶,回头看了裴既一样,似乎在询问他的意见。
这才几天啊,被裴既洗脑成这样了?要不要跟他回去还得问裴既吗?
傅源有些生气了,拉着傅渺就要走:“看锤子,跟哥回家!”
那个家已经没有傅东深了,那里还算家吗?没人期待她回那里的,她是被赶出来的人,她知道周婉容跟傅湘有多厌恶她,她有什么资格回去。
傅渺还在犹豫,下一秒手就被另一只温暖的大手拉住。
裴既把人一踹,伸手将傅渺塞进了车里。
然后给她系了安全带,一气合成关了副驾座的门,留傅源在旁边捂着屁股一肚子委屈。
傅源见裴既转个弯上了主驾,慌了:“等等等一下,我也去。”
裴既啪得锁了车门,一脚油门,汽车发动机低音炮一响,甩了傅源一脸尾气。
傅源暴躁了:“急着去见鬼啊擦!啊啊啊啊疼疼疼!”
傅渺趴在车窗上回头忘了一眼,看傅源踢了脚石墩子,把自己疼得嗷嗷叫。
傅渺转过头来,吸了口气,双手攥着胸前的安全带,无意识的来回搓着安全带上凹凸不平的布边。
傅渺犹豫了半天,还是开口了:“裴哥哥……我想去看看我爸……”
意料之中的事,裴既车的方向,就是墓地。
傅渺心思细,这些天看到裴既忙前忙后,什么情绪都藏着,就怕再给裴既添一丁点麻烦。
此时来到傅东深的墓前,再也控制不住,小小的人,颤抖成一团,哭得裴既都有点想落泪。
傅渺哭了很久,裴既也没打扰她,就在那儿陪着,直到日落西头,光线一点点变暗,傅渺才抹了抹眼泪,说裴哥哥我们走吧。
墓地很安静,也很荒凉,来的时候艳阳高照,不觉得多冷,现在日头没了,风过就冻的人想打哆嗦。
水泥板上有些积雪,已经冻的发硬了,非常的滑,傅渺走了几步,险些跌了个跟头,裴既牵着她,叮嘱她慢点,但还是不行,又差点跌倒。
裴既才发现,是傅渺鞋子有问题。麂皮面料的灰色雪地靴,刷的很干净,但鞋底与边缘已经磨损严重了。
裴既心里说不上来什么滋味,就是堵的慌,知道小孩过的不好,但深入去了解了,心还是一戳一戳的疼。
裴既蹲下来:“上来,我背你。”
傅渺望了眼台阶:“路长着呢,我还是自己走吧。”
然后刚想迈步,又打了个滑,条件反射的拽住了裴既的衣服,连累的裴既也跟着摔了个实在。
两人各自揉了揉屁股,相视一下,哭笑不得。
傅渺原本哭肿的核桃此时眯着,鼻头也是红红的,看起来可可爱爱的,裴既揉乱了她的头发:“笑屁,早上来不完事了。”
傅渺趴在裴既的肩头,鼻尖萦绕着一股好闻的洗发水的香味,傅渺看他的饱满的耳垂被冻的红红的,便伸出莹白的手指,轻轻捏住了他的耳瓣,裴既脚步一顿:“你干嘛?”
“太冷了,给你暖暖。”
“……”
裴既抿了抿唇:“渺渺,不用,你的手比我耳朵还凉。”
傅渺尴尬的讪笑了下,然后伸头对着他的耳垂呼了团暖气。
裴既:“????!!!”
傅渺:“那这样的?暖和点了吧?”
裴既:“……”
算了。女孩单纯着呢,啥也不懂。裴既顶着一身鸡皮疙瘩,背着女孩继续走。
两人的羽绒服随着走路摩擦着细微的响声,沙沙沙沙的,成了这寂静的夜里唯一的声响。
傅渺内心所有的不安,在这一刻,全部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