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哥哥，你说人死了，会去哪儿啊？”
“真的好人去天堂，坏人去地狱吗？”
“那爸爸一定会去天堂吧……他那么好。”
“但你知道吗？其实我小时候，觉得他是一个坏爸爸……”
傅渺跟裴既说了很多小时候的事，说起了妈妈，说起了外婆，说起了继父和弟弟，还说起了幼儿园那个欺负她的小胖和开小卖铺的邻居家养的大黄狗……
傅渺平时话不算多的，更多的时候就是温温柔柔的看着大家笑闹。他甚至没有见过傅渺跟人红过脸。
此时说起的过往经历，都是甜的，好的，值得怀念的。
每个人在她心目中都很重要。即使有些人伤害过她。
所以……到底被逼成了什么样子，她才会竖起身上所有的刺，去那样攻击周婉容啊。
车上的暖气烘焙着二人，裴既开着车，侧过头去看这个傅渺，不知何时，她靠在座位上睡着了，睡颜憨甜，十分满足。
大概是因为刚刚说到，外婆对她特别好吧。
傅渺再醒来，已经是一个小时后了。
车没熄火，暖气还开着，但主驾座上没人，傅渺揉了揉眼，看了下车外环境，是在某小区停车库。
听到有人关后备箱，她起身，去掉安全带，下车。
腿不知怎的麻了，没站稳，脚一软差点跌倒，幸好扶住了车。
裴既听到动静，行李箱一放，忙过来，紧张兮兮的：“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头晕？”
然后连忙去摸她额头：“墓地太冷了，应该给你穿厚点儿的。”
“……”
傅渺把他手拿下来：“……就，腿麻了。”
面前的男孩松了口气。
傅渺不知道，裴既是有点怕了的。出院时医生再三叮嘱了，不能生病，不能发烧，感冒都不行。
至少好好养个三五个月才能恢复元气。
“太瘦了，抵抗力不行的，营养跟不上，不长个的。”医生如是说。
裴既知道墓地非去不可，才带着她先去的。带过去，见了，了了心愿，才能好好生活。
傅渺的性子，就是这样的。温柔的表面下，有着自己的坚持。
裴既盯着面前揉着小腿肚的小女孩，想起他认识她的时候，她才初一，一米五几的个头，很小一只，三年了，还真是没怎么长呢。
裴既想了想，应该是——傅家伙食太差。
他叹口气，不行，没带过孩子啊，要不回头上网查查怎么带？
傅渺跟在裴既后面进了电梯，裴既挺高的个子，她得抬头望他才行：“裴哥哥，这是哪里啊？”
“凤凰湾。”
“咦，是我们学校旁边的小区？”
裴既点点头，为了傅渺上下学不折腾，他就近租了个房子，昨天刚找人收拾好，拎包入住就行。
两室一厅，厨房不算大，卫生间却很宽敞，还做了干湿分离，客厅里铺了个大大的地毯，小巧的茶几放在中间。
装修风格简约而不简陋，没有华丽到让傅渺有压力，但也舒适的像个可以久居的家。
要住三年呢，也不能太含糊。虽然裴既对这房子不算太满意，但也是短时间内能找到的最合适的了。
傅渺在屋里转了一圈出来，看到裴既在收拾她的行李，傅渺过来帮忙，把衣服折的整整齐齐。
裴既突然说：“渺渺，我们不谈以后，也别想别的，就……暂时把这里当家，可以吗？”
裴既在医院问过傅渺，愿不愿意跟他走，就像他说的那样，他养她，收留她。
傅渺摇了摇头，不愿意。
她说自己存了些钱，在卧室的小金猪里，她申请住校，就不用负担房租了，生活开销她可以省点，课外还可以做做兼职，怎么也能撑到读大学。
读了大学时间就相对自由些了，她可以做更多的兼职，解决生活应该没问题的。
就像很早就知道自己的命运一样，她连退路都想好了。
但……不行啊。裴既给她算了笔账，她这三年不是普通的三年，而是人生最重要的三年，学业是万万不能落的。
住校虽然也是办法，但女生宿舍事多，她那性子，万一被欺负了怎么办，又不会吵架，除了闷起来哭，没有别的办法，再影响到学习，得不偿失。还不如租房子。
为了节约时间成本，房子只能租附近，学校附近的房子什么价位根本不用说，单这项，她小金猪里的钞票就得去掉一半。
除了这，还有学费，她成绩不错，奖学金是能拿到些，但学费不能免的，私立学校的学费也不便宜，小金猪里的钱又得去掉一小半。
而且她不是一直学美术来着？虞老师的课也不便宜啊，论小时算钱的，她能负担得起吗？
再不用算日常开销，几项固定支出就能榨干她的小金猪。
她身体不好，课又紧，哪有什么兼职可以做，创收就更别想了。
除了跟着他裴既，傅渺无路可选。
傅渺讨厌无路可选，孤注一掷是最没有安全感的词，她有点……不想再依赖别人了。
“我……会处理好与室友关系……”
“虞老师的课，我也可以不上了……”
不能创收的话，那就再减少减少开支就是了。
然后裴既就生气了，头一转，说那随你便好了。
“说这么多，算我吃饱了撑的，一厢情愿给人花钱，人还不领情。”
傅渺自然看不得裴既生气，他有多好她当然知道，说白了，还是怕得到又失去的感觉。
谁不想有家啊，她也想的。
于是她拽了拽裴既的衣袖，顿了下：“那裴哥哥，你能答应我，不像他们一样赶我走吗？”
眼里的卑怯，清清楚楚。
赶她走，不会啊，怎么会，疼她还来不及呢。能感觉到傅渺的不安，裴既说：
“那不然，我俩对着天地……义结兄妹？”
“什么啊你，裴哥哥，你真幼稚。”
傅渺笑了，裴既说：“你就把我当亲哥就行了啊，比傅源都亲的那种。渺渺，你知道我的，我是真心疼你。”
“那……我会记着的。钱我会还你的，行吗？”
“……”
“裴哥哥，只能这样了，不然……就不行。”
“……好。”
想要个妹妹好难啊。裴既嘴皮子都说破了，人才答应。
不过总算跟着他走了。
像是又怕人反悔似的，裴既看着折衣服的傅渺，就说了那样一段话，让她什么都不要想别的，安心学习，把这当家就好。
傅渺答应了。
然后又望了裴既一会，小声的说：“裴哥哥，我……饿了。”
裴既一拍脑门，说走走走，吃饭去。拉着傅渺就出门，刚打开门又想起什么，说算了算了，外面太冷，再冻着，今天在外面待够久了，点外卖吧。
拿起手机打开APP，看了一圈，点了一桌子鸡汤、山药粥，还有些是用中药熬的排骨乳鸽之类的汤汤水水，严格遵照医生的叮嘱，要给傅渺好好补补。
傅渺看着满桌子滋补品，感觉鼻血都要流出来了。
“裴哥哥……你这，就有点夸张了……吧？”
夸张什么，不夸张。以后顿顿是这，如何？保准三个月就能把你养的白白胖胖。裴既开心的给傅渺盛了碗虫草乳鸽汤。傅渺乖乖的喝了一碗，别说，味道还是不错的。
然后又笑眯眯的喝光了一碗当归排骨汤，然后是野生鲫鱼汤，然后……
傅渺看了眼裴既期待的眼神，又看了碗手里的滋补汤……快哭了，刚想说真吃不下了，手机就响了。
裴既瞄了眼，是傅源打过来的视频，裴既夺过来给挂了，过了两秒，又打过来了。裴既嫌烦，接起来了，说有屁快放。
傅源一看是裴既的脸，有些不开心了，说我妹呢，我找我妹。
“睡觉了！明天再打。”
“几点啊就睡觉！我咋看见一桌子菜呢。”
傅渺走过来拿过手机。
“哥，我吃饭呢。”傅渺笑笑，给了一桌子滋补汤一个特写，“丰盛吧，就是太多了……吃不完浪费。”
“丰盛丰盛，不知道的还以为下奶呢。”
裴既一听不乐意了，抢过手机：“滚你的吧，你才下奶呢，会不会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