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一场引发世界毁灭火灾，触发只需要三个条件：
一、可燃物。
二、助燃物。
三、引火源。
好的，知道了三个火灾的基本条件后，你就可以跟随心之事务所，进入被烧毁的精神世界，执行调察任务了。
02
这才是刚毕业的女孩，就觉得自己没一点希望了吗？
阿水带着一大杯奶茶落进这次任务目标的精神世界里，发现到处都是火灾过后的灰烬。
她稍微一走动，星星点点的余烬就像雪花般扬起，落到她的靴面上。
还有灰未燃尽。
光滑的小羊皮靴面被烫出一个浅浅的印痕。
啊…我刚买的鞋。
阿水跺了跺脚，没有把灰烬从靴面上震下去，反而惊起了更多的灰。
什么时候心如死灰只是个形容词呢？
阿水把大杯奶茶收进背包里，向灰烬最多的地方走去。
那里是引起火灾的最后一步，也是引火源最开始落下的地方。
灰色的细沙从阿水的指尖落下。
灰质冰凉顺滑，阿水的指尖没有火烧灼的刺痛感。
阿水从包里掏出茶杯，蹲下身，浇了些奶茶下去。
水混在灰里，成了一个很小的泥窝。
“这不是一杯奶茶能解决的问题。”她的搭档从她背后出声。
“COCO你什么时候来的？吓死了我。”阿水抬头。她的搭档摘下头上的兜帽，露出一头顺滑的茶色长发。
“比你早一点，毕竟不是每个人在出任务前都要去买奶茶。”COCO说，“这里烧得什么也不剩了，每个人受到伤害之后都会不断回想起让自己爆发的事情。”
“我发现了一些没烧完的东西。”COCO变魔术一样从胸兜里掏出一只小猫，“这场火里没有任何一只动物受到伤害。”
没有伤害过精神世界主人的事物都是不可燃的。
“动物没有伤害过她。”阿水瞬间会意，“人呢？”
COCO耸了耸肩。
猫猫踩着COCO的肩跃到地下。
阿水叹了口气。
既然她精神世界里的人都是可燃物…
“那她现实一个去处都没了。”阿水举目望去。被火灾烧毁的建筑一片连着一片，连钩挂的天街和廊桥都不能幸免。
道路上更是一排又一排被烧焦的汽车。
“亲密关系的社交圈一定不能混在一起，不然一段关系走向毁灭，在对方添油加醋的传播下，就是全方位的社死。”阿水四顾，驾轻就熟地下定论，“看这种圈子混在一起的情况，引火源肯定男女关系了，只有男女朋友关系，社交圈才会几乎毫无保留地融合在一起……”阿水停了一下，“或者全部因为对方断掉。”
COCO没理会阿水的感慨，从路上找了一辆看起来勉强能跑的电瓶车，扶正之后骑上去，仰头对身边的搭档说，“这还有个浅层关系维持，我们跟着电瓶车去找一下。”
阿水抱着COCO的腰，坐在电瓶车的后座上。
电动车带着阿水和COCO穿过一条又一条蛛网般的小路，停在了一座灵堂神龛一样的写字楼前。
03
写字楼的大门已经被烧焦了，但是还能正常打开。
她们进入之后，发现前台是一对纸人。
“每进一次社畜的世界，我都要体会一次上班如上坟的心情。”阿水顺着，吸溜了一口奶茶，“你知道我为什么出任务前买奶茶了吗？”
“我爱工作，工作使我快乐。”COCO面无表情地说。
阿水咬着奶茶管子坐上电梯，她按着电梯开门键等COCO，比COCO先进来的是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一堆面目模糊的人偶。
上下班电梯总是拥挤不堪。
COCO站上来的时候差点超重。
电梯在44层停下。
一堆面目模糊的人偶里，有了个清晰精致的SD娃娃。
SD娃娃穿着一身汉元素洛丽塔，头上一对兽耳，背后一条狐狸尾巴，在一众黑白灰的工作服里，想不发现也挺难的。
“狐狸精还挺漂亮的。”阿水说着，伸着爪子去摸狐狸精的尾巴。但手刚伸出去，就被COCO打下来了。
“狐狸精没伤害过她，要真伤害了她早就被烧干净了。”COCO指着某个被烧焦的工位，工位上电脑被烧焦了。
“工作区域的火灾只有这一块儿？”阿水问。
“你自己也找找。”COCO说，“别光看人家尾巴了。”
“狐狸精肯定是线索。”阿水振振有词。“想毁掉一个女孩子，只要说她是个荡妇就可以了。”
COCO：“你能多找找证据吗？”
阿水大手一挥，指着烧焦的电脑：“你看所有的电脑全是被烧过的。”
“同事是工具人，没有伤害她。要是工作有问题，写字楼也不存在。烧焦的地方只在大门和电脑上，也就是说伤害她的东西贴在了门上，传播在了网络里。”阿水说，“相信前辈的经验。我们现在只差一个条件就完成调察了。”
COCO：“我信了你的邪。”
现实生活中，助燃物主要是空气中氧气。
舆论也是一种是能伤害一个人的氛围。
这次的搜寻好容易。
阿水想，她真是我见过的最单纯的女孩子。
作为一个精神灾后调察员，她见过很多人的精神世界，每个人的悲痛怨怼不满都是由一点一点说了矫情不说憋屈的小事累积，一处一处星星之火若隐若现，等到发现便是无可挽救无从找起的燎原。
不知道哪处是起点，有时候她甚至要走过精神世界主人一生的支线才能找到些许由缘。
这种堪称庞贝古城毁灭一样的、一处火山爆发引爆天灾级火情的状况，真的很少见。
阿水吃掉奶茶里最后两颗珍珠，问自己的搭档，“如果我消失了，你的生活会不会变好？”
COCO想都没想：“少一个人分奖金，变好是当然的。”
“但是我们的感情不是用钱来衡量的。”COCO说，“我认真的。”
“你发现什么了吗？为什么忽然说起消失？”COCO问阿水，“我们现在的线索，只有她的全面社死还有你推出来的荡妇羞辱。”
“引火源就算是你说的男女关系好了…但具体的什么事件？”COCO说，“我们还没有任何线索。”
“我们可以问。”阿水拍拍COCO的肩，从她身侧走过，黑色的长发擦过COCO的脸颊，“你为什么会觉得工具人不会开口说话？”
04
两小时后。
“结果出来了。”阿水隔着办公桌，把一份文件推到一对中年夫妻面前，“您女儿的自杀行为并不是意外。”
“是她自己的选择。”
中年夫妻握住了彼此的手。
“您女儿并不喜欢男孩子，她的潜意识中表明，她会被漂亮的同性吸引。但是她压抑自己的本能，所以那些她喜欢的、没有伤害过她的同性，在她眼里是蛊惑人心的狐狸精。“
”所以在你们催她结婚，并且安排了你们认为非常合适的相亲对象后，她顺从地配合了应该谈婚论嫁的表演，想把自己的生活拉回正常。“
“但是这正是不幸的开端，那个男孩以她男朋友的身份自居，侵入她所有的人际关系，她感觉到不适之后想分手。那个男人无法接受，乱编了一则出轨的消息在各处散布，并且贴到了她公司楼下。”
“对了，网上也有，不过那个男生用了个小号，权重低而且p得照片过于露骨，所以没发出来，没有形成全网围剿。”
“在朋友圈的抹黑和在公司的造谣之下，您女儿失去了社交关系和工作。她眼中的狐狸精帮她争取到了公司应该给她的赔偿，并且劝她换个城市重新开始。”
“但是你们并没有给她机会重新开始。”COCO接过了阿水的话说，“她打电话和你们说相亲对象不合适，想要分手，回家休息一段换个城市。”
“你们的反应还记得吗？在她的相亲对象和她之间，您们并没有相信自己的女儿，而是选择相信一个和你们毫无关系的、谎称自己带了绿帽子的男人。”
中年夫妻并没有说话。
“您们让她去死，说没有这么一个丢脸的女儿。”COCO说，“她最讨厌的狐狸精帮了她，最亲密的父母让她去死。”
“这件事足以点燃她心里所有的负面情绪，让她的精神崩塌，真的去死了……当然没死成，不然我们也不会有这次的见面。不过恕我直言，您女儿才刚毕业，没有经历过社会循序渐进的毒打，精神没有坚强到可以消化掉所有情绪浴火重生。”阿水说，“对了，说到这儿，因为我们是按时间收费，但是因为这次调查时间过短，没有达到最低收费标准，所以您们补齐最低收费标准后，我们会附赠一次灾后复原服务，要是她愿意的话，就会从植物人状态中醒过来了。”
“微信、支付宝、刷卡、现金都可以。”COCO微笑着打开pos机。
“她会变成一个正常人吗？”父亲出声，眼神犹疑。
“那要看您定义什么是正常了。”阿水说，“我们只能复原，不能改建。”
夫妻两人对视一眼，低下头去，深鞠一躬：“非常感谢。真的非常感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