窦蕴川眉头一皱,看上去十分瞧不上百里婉儿的行为,他的目光直接迎上窦韩川的,淡淡笑道:“皇兄对李毅的那幅遗作倒是颇感兴趣。”
窦韩川皮笑肉不笑地回答道:“李毅乃前朝一届名流,孤仰慕此人已久,因此才重金向居士索求这幅遗作,却没想到她言而无信,耍起赖皮来了。”
窦蕴川也不着急,仍然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笑道:“然则父皇的确也对一贯欣赏李毅的风采,臣弟私以为,居士想将此物献于父皇,的确没什么不妥之处啊。”
“满口胡言!”见窦蕴川要和自己对着干,窦韩川的表情也变得十分僵硬,他冷着脸道,“这厮许诺于我在先,如今却又出尔反尔,三弟竟然还想护着她!”
“太子殿下息怒。”居士不慌不忙地跪拜到地上,“在下着实惶恐,太子殿下何必为了在下的区区小事,伤了与三殿下的和气。”
接着,她有淡然地继续说道:“只是在下的确不曾许诺过太子殿下什么,还请太子殿下明察。”
“你!”窦韩川面色一凛,扬起巴掌几乎要朝居士的脸上打过去,却被窦蕴川生生拦了下来。
“皇兄这是何必呢。”窦蕴川仍然笑着打圆场,“居士一介女流,皇兄何苦同她动粗。”
窦韩川冷着脸看向他,抽开被他格挡住的手臂,冷笑着说道:“三弟身手倒是敏捷,全然看不出……”
“太子殿下!”
一旁的百里婵儿看出窦韩川将要说出口的话并不中听,连忙上前一步,温婉地笑道:“今日在这清谈会上,还是不便动武吧。”
早就被怒火冲昏了头的窦韩川这才稍稍冷静下来,意识到自己刚刚的行为太欠考虑,一时有些下不来台。
他虽然心中不悦,仍是硬着头皮看向窦蕴川,脸上挤出一丝笑意来。
“方才的确是孤莽撞了,还请三弟见谅。”
窦蕴川挺直着腰板坐在轮椅上,昂首看着他:“皇兄言重了。”
也不知怎的,明明从未见他站立过,百里婵儿仍是觉得他不卑不亢的样子像傲立于寒风中的松柏。
不论如何,当下也算是让窦韩川在众人面前吃瘪了,百里婵儿只觉得心中好不快活。
几人之间虽然气氛尴尬,但接下来却仍是坐在一起,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想要营造出些许和谐的氛围来。
但明眼人都看出事情没有这么简单。
清谈会即将结束,百里婉儿对窦韩川极为不舍,因此也不知道顾忌周围人的眼光,一点一点地往窦韩川身边挪动着,娇笑着聊些没用的话题。
“方才的游戏才是有趣得很,大家还聚在一起作诗呢,可惜太子殿下来得不巧,没能看到。”百里婉儿娇笑着说道。
“哦?”窦韩川扬眉,有些敷衍地答道,“的确可惜。”
他说着,又将目光转向一直安静地坐在一旁的百里婵儿:“婵儿今日可有作诗?”
突然被他搭话,百里婵儿有些怔愣,片刻便垂着头柔声答道:“回太子殿下,民女不曾作诗。”
她顿了顿,又继续道:“民女不及妹妹这般有才华,她刚刚作诗的时候,居士们可都很是欣赏呢。”
“还有这事?”窦韩川一下来了兴致,正准备询问跃跃欲试的百里婉儿,却又有一个书生凑了上来,向几人行礼过后,直直地看向窦韩川。
“草民斗胆请问太子殿下,考场舞弊一案,太子殿下究竟是否肃清朝野?”
书生不卑不亢地看着窦韩川,让他眉头一紧。
百里婵儿的心里立时咯噔一下,她垂着头偷偷看向窦蕴川,见他也紧皱着眉头,十分紧张地盯着书生看。
“哦?”窦韩川冷着一张脸,饶有兴致地看着眼前的书生,又道:“何来肃清朝野一说?”
“回太子殿下,据草民所知,确有朝中大臣牵涉于此案中,然太子殿下处理此案时并未提及此时,可是有所包庇?”
窦韩川的脸色愈发难看起来,他藏于袖中的拳头紧紧地握着,但百里婵儿的位置却偏巧能看到。
窦韩川脸上挤出难看的笑容来:“倒是个有意思的说法,你是哪家弟子?”
书生身子微微一躬,在庭院的微风中,瘦弱的身子直直地挺立着,清朗的声音回答道:“草民江氏,不曾师从名家。”
窦韩川像是立刻松了一口气,脸上的表情也已经没有起初那么僵硬,他有些轻蔑地笑了笑,这才回答道:“考场舞弊一案已经彻底调查清楚,涉案之人皆受惩处,无一遗漏,此等质疑当朝官员的谗言,实在荒谬!”
他说到最后,语气已经是明摆着在指责这书生造谣生事了,书生脸上的表情却依旧愤愤不平,还想再张口反驳什么。
百里婵儿心中无奈,轻扯了一下身旁女居士的袖子,女居士也会意,朝书生的方向使了个眼色,他身边的几个书生便前呼后拥、故作轻松地打趣着他向窦韩川告罪,然后匆匆躲到别处去了。
总算是没有再出什么乱子,百里婵儿当下松了一口气。
几人之间原本就有些僵硬的气氛,此刻便更难缓和起来,百里婵儿心中烦闷,只是有一搭没一搭地和女居士聊着。
“他日在下还想登门造访,向百里小姐请教一二,不知百里小姐可愿赏光?”两人聊得也算尽兴,忽地,女居士就再次开口问道。
百里婵儿勾唇一笑,道:“乐意之至。”
窦韩川似乎有些坐不住,清谈会也已经进入尾声,他站起身子,居高临下地看向百里婵儿,问道:“婵儿可要与孤同行?”
百里婵儿连忙站起身子,盈盈一拜,告罪道:“谢太子殿下关怀,只是民女正与居士聊得尽兴,还想多与居士探讨一番。”
窦韩川的目光霎时间有些冷淡下来,刚刚他已经明确地表现出了和女居士的不和,百里婵儿却借口与女居士谈话拒绝与他同行,他的面子折的简直不是一星半点。
思及此,他更是懒得再说什么,在众人的恭送声中大步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