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一月之后,丞相大婚,满城轰动。
我披上嫁衣的时候,还是有些不真实感。
听说顾寅澈也给褚承递了喜帖。
但褚承好像恼羞成怒,当场就把信使轰出了东宫。
也不知褚承安的什么心,偏偏选在我和顾寅澈成婚这日,把青兰抬进东宫。
太子纳妾,丞相娶妻,引得全城百姓侧目。
青兰的小轿,和我的八抬大轿擦肩而过。
我心如止水,无波无澜。
烛火昏暗,一直到顾寅澈挑起我盖头时,我眼前才亮了起来。
顾寅澈又在笑,他的眉目是那么俊丽漂亮,好看又冷冽,像高昌夜空里的冷月亮。
不合时宜地唤起了我的乡愁。
“丞相大人……”
“公主此刻,该唤我夫君。”
顾寅澈替我梳理好了鬓角的碎发,眼瞳亮得像黑曜石。
偏偏音色还是一如既往的温润清澈。
我的脸忍不住烫起来,架不住顾寅澈要求,终是遂了他的意。
小声叫了句夫君。
顾寅澈很高兴,亲了亲我的脸。
随后,他吹灭了烛火,俯身上了榻。
我紧张地闭眼,不敢想接下来要发生的那事。
教习嬷嬷说过,女子的新婚夜都是会痛的,具体怎么痛,痛到什么地步,和夫君怜不怜惜自己有关。
来的路上,我就在想这个事。
我怎么看,也觉得位高权重如顾寅澈,不像是个会怜惜的人。
衣带落地,两身相贴的那一刻,我忍不住颤抖起来。
顾寅澈察觉到了,他低笑出声。
“春华,不用怕。”
我呼吸慢了一拍。
离家三年,已经很久没有人叫我春华了。
没想到顾寅澈,竟然知道我的闺名。
顾寅澈循序渐诱,慢慢地让我沉浸在他的节奏里。
甚至一个没忍住,抱住了他的后颈。
窗外狂风骤起,雪粒拍棱。
像极了我的心,乱了。
7
婚后的日子,寻常又平和。
顾寅澈总是很忙,他下了朝,还要接见很多门客,在书房里,一泡就是一天。
相府多了两个老嬷嬷,年纪虽然大,身手却很灵敏。
我看得出,她们武力值不输那些侍卫,是顾寅澈派来专门保护我的。
顾寅澈会变着花样送我礼物,会带我去最大的梅园赏花。
夜里拉了罗帐,顾寅澈总要贴在我耳际念叨。
“春华,我心悦你。”
气息温热而炙人。
那张精致的脸,也因情动,变得酡红。
看得我心慌。
照他所说,三年前我刚来中原时,顾寅澈就记住我了。
那天我穿着高昌的红色沙丽,明艳得像大漠边上的石榴花。
顾寅澈曾经的愿望,就是去一趟西域,试试在瀚海边饮马。
他虽身居高位,却也困囿于此,不能轻易离开中原。
我心头一动,头脑发热地说。
“这好办,我们西域有回门望亲的规矩,明年我就带你去高昌,喝最好喝的葡萄酒。”
顾寅澈怔了怔,随后微笑着说了声好。
我的脸烫得发烧,这种感觉,大抵就是汉人说的心动吧。
顾寅澈他……玉树临风,温柔似水,还才华横溢。
是我父王会喜欢的那种女婿。
确实应了顾寅澈那句话,我给他当夫人,就能避了许多麻烦。
说不定,还真能回高昌看看。
一本万利的买卖,我觉得我不亏。
开春的时候,中原的皇帝举办了迎春宫宴。
顾寅澈带我入宫赴宴。
我正因眼前琳琅满目的吃食看花了眼,冷不丁地感到一束幽冷的视线。
抬头时,我看到了褚承。
他旁边坐着青兰,青兰还是那副低眉敛目的温柔样子,眉宇间,却笼着一层母性光辉。
我眨了眨眼,视线下移,果然看到她微凸的小腹。
褚承仿佛炫耀般,手搭在青兰腰间,挑衅地对我挑眉。
我翻了个白眼,低头倒了杯酒喝。
抿了抿杯沿,唔,竟然有些涩。
顾寅澈突然凑了过来,抽走酒樽,擦了擦我的唇角。
清亮的酒液沾在他指尖,映着那张脸,平白多了些色气。
顾寅澈瞥了褚承那边一眼,然后促狭地咬着我耳朵道。
“春华,你眼红他们?”
“不如,我们也生一个。”
8
我傻了,忙不迭否认。
顾寅澈笑了笑。
“是吗。春华说没有,那便没有吧。”
我羞得不行,提醒顾寅澈旁边还坐着外人,要他收敛。
酒过三巡,座上的老皇帝发话了。
“久闻高昌公主能歌善舞,可愿为朕助兴一曲?”
顾寅澈立即起身,
“内人身体不适,恐不能应陛下雅兴。”
皇帝脸色一变,浑浊的眼睛看向我。
“当真?”
我奇怪地拽了拽他的袖子。
“没事的,我身体很好啊。”
顾寅澈抿了抿唇,神情是陌生的严肃。
他用宽大的袖摆挡住我,脊背挺得笔直,如临大敌。
当时,我还在奇怪。
后来我才知道,原来当今皇帝,好臣妻。
可惜明白得太迟,我已被人打晕,绑在了一处偏僻宫殿里。
我费劲地睁开眼睛,浑身酸软得不成样子。
最后的记忆,是喝了一个小宫女递来的葡萄酒。
她说那是我们高昌送来的贡品,谁承想皇帝竟会借机暗算我。
一时半会儿,顾寅澈多半也找不到这里吧。
我使劲晃了晃脑袋,带着身上的锁链一阵乱响。
门外隐约传来说话声,
“真不知那高昌蛮子有什么好,让陛下非要不可。”
“唉,你我又不是第一次干这种事,把好门就行了。”
“可我听说,那女子可是让太子殿下都念念不忘……”
说话声陡然惊讶。
“太子殿下?”
下一刻,房门被人一脚踹开。
褚承径直朝我奔来,面色似有焦急。
“华阳!”
我脑子依然晕乎,没力气回答他。
褚承见状,恼怒地拧眉。
“这么轻易中了招,你还是跟从前一样,对谁都不设防。”
他伸手,开始给我解链子。
9
虽然被五花大绑,但我还是个有骨气的。
往后一靠,坚定了决心不让褚承碰。
“我与太子已然恩断情绝,不劳您费心。”
褚承不怒反笑。
“这个时候还分不清轻重,华阳,你未免太傻。”
我梗着脖子不说话。
蹭着地砖,缩到墙角。
褚承无奈地叹了口气。
“华阳,别闹了。”
我不服气,不愿被他说教,便斩钉截铁地道。
“我没闹!太子殿下请回吧。”
褚承也生气了,一把拧住我的手腕,逼着我和他对视。
“索兰春华,究竟要我怎么做,你才肯乖一些?”
“你就那么想做我父皇的禁脔吗?”
我面庞涨得通红。
“你有病啊褚承,你才想做,做……”
褚承冷哼一声,强行挤入我双膝之间。
他将我双手推过头顶,狠狠摁在身后的柱子上。
狭长的凤眼深邃又晦暗,夹杂着我看不清的情绪。
我咬着牙,恶狠狠瞪着他。
良久,褚承叹息一声。
“华阳,你可知顾寅澈为何要娶你?”
我想也不想。
“自然是因为他喜欢我。”
闻言,褚承笑了,讥诮又嘲弄。
“你果真天真。”
他忽然俯身,一口叼住我的颈肉,疼得我低叫出声。
褚承音色喑哑,念了一大串我听不懂的汉人诗文。
只有最后几句,我捕捉到了熟悉的名字。
“三年前我皇姐前往戍边,如今已到她回朝述职之期。”
“顾寅澈喜欢我皇姐,却又要在我父皇面前表忠心。”
“而你,华阳,你就是顾寅澈最好的幌子。”
“镇国公主回朝后,你以为,你还能活下去吗。”
我脑中纷乱如麻。
镇国公主,我知道她。
那位率领三千士兵,将突厥族赶出玉门关的女猛将,怎会变成这种狗血戏码里的主角?
难道这些时日,顾寅澈给我的宠爱温情,都是做戏不成?
蓦地,褚承锐利的牙尖狠狠刺入我的皮肉——
我疼得大叫出声。
一道熟悉的声音,从褚承身后传来。
“太子殿下,你在对我夫人做什么?”
10
褚承浑身一震,面色顿时变得惨白。
“相,相父……”
顾寅澈靠在门框上,唇边虽含着笑,一双眼瞳却极冷。
恍若深不见底的幽潭。
我大口喘着气,有些委屈地唤了声夫君。
顾寅澈把我打横抱起,临走时,他微微偏头,似是警告。
“若殿下再觊觎他人之物,臣不介意履行‘相父’职责。”
褚承垂头,无可奈何。
活脱脱一个色厉内荏的草包。
冰凉的夜风拍在脸上,消减了刚才的酒意。
我微微仰头,看着顾寅澈流畅好看的下颚,有点难过。
我不该信褚承的话,可我,没来由地伤心。
顾寅澈好像也有心事。
我落寞地垂眸,说起来,镇国公主明日就要回来了吧。
所以,顾寅澈此刻在想什么呢?
我不再去揣度,抑或说,是不敢去揣度。
那一夜,罗帷之中,顾寅澈紧紧拥着我。
他似乎很没安全感,不住地蹭着我的颈窝,声音低沉。
“春华,以后不要乱跑了。”
“我怕弄丢你。”
我鼻尖一酸。
“顾寅澈。”
我第一次正大光明地叫出他的全名。
“如果你辜负了我,我一定会立马回高昌。”
“到时候,谁都找不到我。”
顾寅澈失笑,抬手替我拂去一滴沁出来的泪珠。
“傻瓜。此生我定不负你。”
我呜咽一声,搂紧了顾寅澈的后颈。
这种画本子里常出现的情话,对我其实起不了什么作用。
就因为他是顾寅澈,我才乐意信一次。
但顾寅澈还是骗了我。
镇国公主回城那天,他一整天都没有出现。
下人说,顾寅澈去了公主府。
待了一夜,清晨时分,方出。
11
我坐在镇国公主府对面的酒楼包厢,盯着顾寅澈的马车出神。
片刻前,顾寅澈和镇国公主双双从这辆马车上下来。
镇国公主很漂亮,她穿着铠甲,身量高挑,像一把蓄势待发的剑。
顾寅澈和她站一处,满满的都是贵气和压迫。
公主的鬓角好像落了些东西,顾寅澈很温柔地帮她拭去。
我心口发酸,他们俩,才像一对璧人。
“孤没骗你吧。”
褚承轻轻搭上我的肩膀,很轻蔑地问。
“今日早朝,顾寅澈有意探问我皇姐驸马。”
我沉默不语,低头喝了口葡萄酒。
涩涩的,很干苦,一点都没有我们高昌的好喝。
褚承叹了口气,捏着张帕子,替我拭去了泪。
“华阳,我早就同你说过,顾寅澈非良人。”
“你忘了,当初也正是此人,拆散了你和我的婚事。”
我咬了咬下唇,偏头躲开他,闷声道。
“不是他拆散,是我不想嫁。”
褚承失笑,作势想揽我的腰。
“别闹了。”
“如今,你身边不还是只有我?”
我抚了抚心口,那里堵堵的,像噎了一团臭馒头。
我觉得,我是一定要走的。
我要回高昌,可惜的是,先前说的回门礼,应当是是作罢了。
褚承见我要走,有些慌了神,他也起身,追着我问道。
“华阳,你为何不肯原谅我?”
“我真错了,除你之外,我真的只有青兰一个女人,那也是因为喝了酒,我错认了……”
我听得犯恶心,回头看向他。
“褚承,你再骗我一回试试呢?”
褚承怔住。
我继续道。
“你和尚书府小姐,还有那位异国舞姬,没少藕断丝连吧。”
“前日,我还见你偷去找你表妹来着。”
褚承面色愈发苍白。
他支支吾吾,最后丧气地垂下头。
我怜悯地眨眨眼。
“青兰真可怜。”
可怜的何止青兰,我也没能独善其身。
嬷嬷看着我收拾细软,小心问道。
“夫人要出远门?”
我点点头,想了想,往嬷嬷手里塞了块金锭。
算是封口费。
12
顾寅澈回来的时候已是深夜,我正靠在窗边出神。
“春华,怎么还没睡。”
听到熟悉的声音,我扭头看他。
顾寅澈唇边含着淡淡的笑意,看上去满面春风。
我克制着自己,不去胡思乱想。
就算要走,我也得跟顾寅澈问清楚。
我怕我会有遗憾。
顾寅澈无比自然地坐到我身侧,轻轻吻了吻我的额头。
“近日捉了群逆臣,我在大理寺耽搁了时辰,回来晚了。”
我小声回答。
“顾丞相是忙人,我懂的。”
顾寅澈一愣,随即笑着把我搂进怀里。
“这话说的,倒像是吃味了。”
我佯装没听见,不理他。
他凑上来亲我,浑身烫得吓人,连带着声音都哑了。
“春华,我极想你……”
“你和镇国公主是怎么回事?”
浓情的鸳鸯帐里,我的质问显得格外突兀。
顾寅澈顿时停了下来。
他瞳中阴暗下来,音色都变冷了。
“谁同你说的?”
不否认,相当于另一种形式的默认。
我明白了,全都明白了。
我笑了起来,笑着笑着,眼角又沁出了泪。
原本以为,离开东宫后,遇到了良人。
未承想,顾寅澈也非真心。
中原三年,我一人来,最终也该是一人归去。
“春华,你看着我!”
我闭上眼,任由顾寅澈摇晃,不发一言。
我想好了,明日就走。
我要跟着大食国的商队出城,然后到楼兰的地界,去找小时候的玩伴借匹马。
运气好的话,再要一个向导,我就能回高昌了。
耳尖突然一疼,是顾寅澈在咬。
他好像有些害怕,不住地呢喃着,
“我会让你明白的,春华,你信我,一定要信我……”
这一夜,漫长得就像是破晓前最后的疯狂。
13
我醒的时候,顾寅澈还在睡。
他的眉眼,即便是梦中,也没有完全放松下来。
我没多留恋,背起包袱,就偷偷溜出了相府。
出城比我想象得顺利很多。
我蒙着面纱,穿着一身黑裙,装扮得跟大食女人一模一样。
大食人听说我也是西域人士后,格外热情,纷纷邀请我骑他们的马匹。
其中有个叫阿布的少年,也来自高昌,愿意送我回国。
我很感激,挨个送了他们金锭。
就这样,京城被我远远甩在了身后。
连同过去三年,都成了一场幻梦。
商队走了五日,到了楼兰边境,一路上平安无事,也没有我臆想出来的追兵。
这一路上,大食商人多在讨论他们的生意,我唯一能说得上话的,只有那个少年。
阿布不识字,却极爱听我讲话本故事。
他说,他从记事起就跟着商队东奔西走,在高昌的家里只剩下了个妹妹。
“我走的时候十岁,八年了,我妹妹肯定像索兰姐姐一样漂亮。”
我笑了笑,脸上泛起一抹红。
阿布的眼睛,就像西域的太阳,永远明亮,永远热烈。
也永远,只会看向我一人。
渐渐地,顾寅澈和褚承的脸在我脑中开始淡化。
我不知不觉地忘了他们。
无非绮梦一场,醒后无需不舍。
那天,商队终于到了楼兰。
大漠的风沙满天,消解了我的乡愁。
晚上找了家酒馆,大食人开始载歌载舞。
篝火交映下,阿布害羞地凑近我。
“我攒了五十亩良田,还有二十头牛羊,我有一箱箱金银,等着送心爱的姑娘。”
他唱了首西域人人都会的情歌。
我喝了很多酒,整张脸热得发烫。
看着阿布的眉眼,我忍不住抚了上去。
这孩子,脸比我还要热。
阿布下定决心似的,握着拳头说。
“索兰姐姐,我娶你吧。”
我吃吃笑着,答了声好。
大食人开始欢呼,阿布兴奋地抱住我。
少年欢喜又温柔地贴着我的耳朵。
“姐姐,我会一生一世都对你好的。”
我没放心上。
像这种话,我已经信了两次。
再信,就真傻了。
14
我和阿布和衣睡在一起。
夜半时候,酒馆外面突然响起马蹄铮铮声。
大食人警觉地趴在窗边,捅破一个小口往外看去。
而后,他慌张地看向我们,磕磕绊绊地说。
“贵人……中原……”
我心中咯噔一声,下一秒,酒馆的大门被人撞开。
白衣如雪的青年,手里握着柄长剑,眉宇凌厉,脸侧还染着血珠。
顾寅澈的目光,宛若利剑般刺向我。
“春华!”
声音极冷,浸满杀意,像极了地府来的修罗。
大食人察觉不对,来不及收拾行囊,一股脑儿地往外跑。
只剩下阿布,用发抖的身躯挡着我。
他明明也十分害怕,却强撑着不退缩。
顾寅澈冷冷看了阿布一眼,扯了扯嘴角。
“新情郎?你倒是有本事。”
我点点头。
“是的,回高昌之后,我们就成亲了。”
顾寅澈太阳穴狠狠一跳。
“成亲?”
“春华,你莫不是忘了,你是我顾寅澈的妻子!”
他眼白处攀上很多血丝。
呼吸急促得不像话,仿佛即将暴毙似的。
这般形态,十分符合古籍上说的那种疯病。
阿布绷直了身子,如临大敌,却还不忘安抚我。
“姐姐别怕,阿布会保护好你的。”
闻言,顾寅澈讥笑。
他挥了挥手,从门外涌进几个侍卫,二话不说要来擒阿布。
阿布奋力挣扎。
我急了。
“顾寅澈,你不要滥杀无辜。”
顾寅澈狠狠掐住我的脖颈。
他眼瞳中褪去了昔日的清明和温柔。
“滥杀无辜?”
“原来在春华眼中,我竟是这般可恨之人吗?”
尽是疯魔。
我忍不住颤抖。
只恨此人掩藏太好,当初未能瞧出他的癫狂。
他都有镇国公主了,为什么还不肯放过我?
15
我被顾寅澈强行抱上了马背。
阿布被他的侍从押走。
顾寅澈赤红着眼尾,抚摸着我的脖颈呢喃。
“我千算万算,也没算到春华竟如此想躲避我。”
“你宁愿信褚承,也不愿信我吗?”
我闭上眼,任由泪水滑落。
见我不说话,顾寅澈更生气了。
他贴近我,甚至把手伸进我的沙丽里,炙热的指尖,烫得我忍不住瑟缩。
顾寅澈力气极大,咬住我的颈肉,模糊不清地道。
“未承想春华是个如此绝情的,倒叫我空惦记。”
他的动作越来越肆意。
我带着哭腔开口,算是哀求。
“顾寅澈,还有人。”
他不再伪装端庄持重的君子样,变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佞臣。
大权在握,不容置喙。
让我喘不过气。
天幕上的星星,见证了这场抵死的荒唐。
顾寅澈紧紧搂住我,体会着余留的潮韵。
“我不想回中原,我想家了。”
我自言自语。
顾寅澈哼笑一声。
“我在的地方你的家,春华。”
16
东宫被抄的时候,顾寅澈刚好带我进入高昌国界。
看着熟悉的景物,我有些怔愣。
顾寅澈附在我耳畔,声音放得轻柔。
“傻春华,从前不过是权宜之计而已。”
我不解。
“什么叫权宜?”
顾寅澈笑了,抬头望向远方,那是中原的方向。
“镇国公主天生帝才,比褚承更适合当中原之主。”
“三年前,她找上了我。”
“她要我做她谋士,助她扳倒褚承。”
“镇国开的条件,是准我衣锦还乡。”
“你不知道吧,我娘是高昌女子。”
“高昌,也是我的故乡。”
我瞪大了眼。
怪不得,怪不得。
他知道那么多西域风俗,原来并不是读书来的。
顾寅澈,也是我的家人啊。
身后的青年更贴紧了我,胸膛的滚滚热力烫得我忍不住瑟缩。
“明白了吧,我和镇国,从无逾礼之情。”
我耳根发烫,轻轻点点头。
这些时日,一直堆积在我胸腔里的郁结,终于消散了。
“原本她夺权后,我可以假死逃走。”
“但你是变故,春华。”
我一怔。
他又笑。
“你走得那么急,我差点就追不上你。”
顾寅澈一拉缰绳,白马高高仰头,我惊呼一声,下意识抓紧了他的手臂。
“不过,都无所谓了。”
他带着我驰骋在高昌街头。
“那,褚承最后如何了?”
“无才无德的废太子,能有什么好下场。”
“……”
昔日的权相消失在中原的官场。
只有我的夫君顾寅澈,久久陪在我身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