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寒风依旧凛冽,连续下了三天雨后,天边终于撕开一个口子,阳光倾泻而下,照得街坊邻里暖洋洋的。他们松了松身上的棉袄,在将军门口排起了长队。
算命的都说,今天是个好日子。宜婚嫁,宜出征。
但是大家都知道,在前面等着少将军的,会是一场恶仗。
将军府门口浩浩荡荡走出一大支军队,住在京城里的百姓们皆出来送行。
百姓们送米的送米,送衣服的送衣服,就连看将军的表情都是不一样的。
“愿天佑于你,我的孩子。”一个老婆婆见将军走到自己跟前,连忙递出一件刚刚织好的衣服,这是一件开衫,手工有点粗糙,但即便如此,也是她花了三个月,日日夜夜不停歇,才织好的。
将军接过开衫,将它套于身上:“会的。”
开衫很是宽松,少将军轻松便套上了。
“要平安回来啊。”婆婆一脸忧虑地看着少将军,自从前苏将军去世后,现苏将军是她看着长大的,她早从小已把少将军当成自己的孩子。此次将军出征,生死未卜,老婆婆心里也是一阵酸痛。
都说妖怪善变,这话说的一点不假。
十年前将军将妖怪收服,定下协议,说是永不再战。谁曾想这才过了十年,妖怪们便又开始挑起战乱。
也不知道才十八岁的小将军能否应对这些妖怪。
“你说什么呢,他可是将军之子啊,将军一定会在天上保佑他的。”说这话的是这位婆婆的儿媳妇,但是话虽这么说,儿媳妇却可怜地看着将军。
其实这话说出来她也是不相信的,真的会有捉妖成仙的人吗?恐怕之前苏将军就是被妖怪杀死的吧。
人群里纷纷有人应和,但是他们看将军的表情,却好像是在给他做最后的送行。
军队很快走远,集中在将军门口的百姓也纷纷而散。
就在这时,大家认为此刻空无一人的将军府里,却传来一声轻声。
“吱呀”门开了,从里面窜出来一个黑影,那个黑影畏畏缩缩的,在左右张望,确认周围没人后,便一个箭步,朝着宁府跑去。
*
今天是宁府招人的最后一天,苏玉茉差一点就没赶上。
好在一切都很顺利。
苏玉茉虽然被哥哥打断,但还是来到了宁府。
宁府里有很多人,但是他们却是一个个被引入后花园。
等到苏玉茉被带入后花园,声音在她四周围响起:“为何要加入捉妖团?”
一股强大的力量随之涌动,苏玉茉努力掩饰住内心的不安。在她刚走近宁府,就感觉到了这股力量。
只是令她感到意外的是,这股力量竟然全是由树后躲藏的佝偻老人所散发出来的。
老人再一次提问:“是什么吸引你加入捉妖团?”
“这还用问吗。”苏玉茉握紧拳头。
记忆中,一个小女孩带着自己的朋友,然而朋友却亮出手中的刀,径直刺向了她的爹爹。
爹爹临死前不断重复的话至今令她难忘。
后来苏玉茉才知道,原来她的那个朋友是妖,而它接近自己的目的就是要杀了自己的爹爹,也就是当朝的将军。
苏玉茉感觉自己眼睛有点湿润,但只是一瞬间,眼神中只剩坚硬的决心。她抬头看向眼前高高在上的老人,愤恨道:“因为我要报仇。”
大将军的女儿自不是白当的,为了报仇,她想尽办法。如今国难当头,妖怪四起。皇帝决定安排一支捉妖团队,由宁府来安排。
想要寻找当初杀了爸妈的妖怪犹如大海捞针,更何况哥哥又极为反对。现在有了捉妖团,不仅能够通过捉妖团的情报打听那个妖怪,还能同时磨练自己。苏玉茉自知是机会,又怎会错过?
徐亭林瞪大双眼,他原本以为这个女娃娃只是一时兴起,要知道很少有女子加入捉妖这种危险的行业,但是他却从眼前的女子身上感受到极深的怨恨。
徐亭林摸了摸下巴的胡子:“孩子,对于你的过去我深感遗憾,感谢你选择了我们捉妖团。但是我们只选有能力之人,并不能因为你对妖怪的怨恨而放宽对你的要求,你还得经过层层考验,才能成为我们的一员。”
“我明白。”苏玉茉在来这之前便已做好了这一打算:“说吧,我该如何证明自己?”
“明天会有一场对决,好好准备吧。”徐亭林顿了顿,指着面前的山:“在这之前,看到那里的青烟了吗。”
那烟很是明显,但是烟的另一头没有逃过苏玉茉的眼睛,隐约可以看出淡淡的光。这很明显是有妖怪经过磨练,已经化成人形。
“妖怪成形?”苏玉茉脱口便道。
徐亭林轻轻点头:“小小年纪,眼力倒不错。看到妖怪出现,捉妖团第一要做的是什么?”
“我明白了。”苏玉茉双手抱拳,她明白,老人无非是想让她去捉妖。本来以为第一步会是什么笔试,考验她对妖怪知道多少,亏她昨晚还通宵做笔记。这样也好,可以直接进入实战,省去这一令她头疼的环节。
苏玉茉拿出自己的佩剑“青虹”出来。
几年的拜师可不是白拜的,她从师父那里学会了如何使用符咒,也学会了如何御剑飞行。
在老人的注视中,苏玉茉平稳越过山头,然而在山头的另一侧,这把佩剑却笔直下落,直坠于地。
唯一不足的就是师父能力也不强,苏玉茉只能御剑飞行一段路程,否则她还需要加入捉妖团干嘛,早就游走于天下,见妖捉妖去了。
身后的徐亭林点了点头,对着躲藏在角落的孟威笑着道:“不愧是你的学生,更不愧是将军的女儿,就冲她这毅力,明天的比斗我准给她过。”
“麻烦先生了。”孟威拍了拍衣服上的灰,笑着走出来。
“一边阻止她捉妖,一边又找借口说要离开,事实上却在暗地里保护她,你呀,越老越滑头了。”
“这有什么办法,将军既然将她托付于我,我就得负责到底,那么我就先走了。”孟威走出宁府,尾随苏玉茉而上。
*
苏玉茉收起佩剑,朝着老人方才指示的方向跑去。那山离宁府并不远,翻过山头往上爬就到了。
就在这时,苏玉茉感觉到一股妖力在朝自己靠近,从包里拿出师父给的符咒,激动之情自是难掩。左顾右盼之后,苏玉茉对着眼前高出她一头的树满意一笑。
师父法则第一条,感觉到妖怪靠近时,定要找个地方躲起来,找个合适时机再突击。
躲在大树后面,苏玉茉死命盯着妖力的来源,没过多久,她便在路的另一侧看到了一个熊形妖怪,这个熊形妖怪推着青年男子,嘴里不断催促:“快点。”
男子被绑住双手,无法反抗,任由妖怪推着,走在最前面。他虽面露倦色,薄薄的嘴唇却始终微微勾起,完全没有被抓的不安,倒是像老鹰般四处寻望。
有一瞬间,竟和苏玉茉对视上,那碧如大海的瞳,却如黑洞一般,差点令她错过使用法术的最佳时间。
为躲避熊形怪物的视线,苏玉茉不断往树后蜷缩着,并悄悄摧动手中的佩剑,想给出致命一击。
只是没想到眼前的大个妖怪身手却是异常敏捷,非但退后躲避了佩剑,而且还反手握住还在空中飞行的“青虹”,迅速找到苏玉茉的所藏之地,来到苏玉茉跟前:“原来是你暗算我!小小年纪,不要命的本事倒是不小,竟然敢暗算妖怪。”
那妖怪不仅灵活,反应还特别快,他扫了一眼苏玉茉后,最后眼神停留在苏玉茉的腰间:“令牌?难不成你是……”
只可惜妖怪过早地放松紧剔,没能发现身后还有一个高手。
这妖怪还没说完,便倒地不起。他被一个中年男子从后背刺入要害,口吐鲜血。
苏玉茉一眼就认出了中年男子,他看上去还不算老,头发却是花白,听说是在将军去世后,因痛失朋友,想要提升实力为朋友报仇,却因走火入魔,一夜之间白了头。
“师父!”苏玉茉很是惊喜,没想到在这可以见到师父:“师父,你怎么会出现在这?你不是被哥哥派去边疆了吗?”
徐亭林满是疲惫:“我的小祖宗啊,如果为师今天不出现在这,还能再见到你吗?为师是怎么教你的?碰到实力差距悬殊,就赶紧逃!”
“可是……”
“可是什么?你难不成以为凭你学的这三脚猫功夫,能够打赢妖怪?”
“师父,不是打,是偷袭。而且我决定加入捉妖团了,当然要露两手。”苏玉茉顿了顿,在师父耳边轻声说:“没准捉妖团的人就在附近看我的表现呢。”
“我知道我无法阻止你加入捉妖团,可是你也要等有能力再说啊。像今天这种情况要是被将军听到,那你就别想再碰法术了。”
自从苏玉茉的爸爸被妖怪杀死后,哥哥就当上了少将军,平日里对苏玉茉甚是关心,但是他并不似小时候那般支持苏玉茉学习法术,相反却是非常反对。
但是这可难不倒苏玉茉。
“好师父,这种事情你不说我不说,他哪会知道?”苏玉茉抓住师父的右手,“而且我也是有理由的,刚刚那个男孩被妖怪抓住,我这才出手相救的。”
苏玉茉正说着,转头指向男孩所在的方向。可是那里除了倒地的妖怪,早已空无一人。
孟威从妖怪手里抽出被夺走的“青虹”,交给苏玉茉,只是叹气:“你说的人呢?”
“这个……他应该先走了。”苏玉茉很是尴尬,依然走到孟威跟前:“师父,今天我需要你帮我一个忙。”
孟威想都没想,就知道苏玉茉要拜托的是什么事:“如果让我帮你去捉妖,那我拒绝,我好不容易回来,立马被将军派来保护你,休息都还没休息呢,竟然还要去帮你捉妖。”
“师父,话可不能这么讲。你帮了我这一次,等我加入了捉妖团,你想休息多久就能休息多久。”
“将军肯定不会让你加入捉妖团的。”徐亭林不同意。
“怎么会呢,我每天都偷偷摸摸地出去,他那么忙,哪会知道。等到他发现的时候,我加入捉妖团的事实已无法改变,你到时候就来个死不承认,他哪会怪你?倒是如果你不帮我,我被妖怪给抓了,那才有你受的。”
“为师怕了你了,快说吧,在哪里。”
“喏,就在那。”苏玉茉边跑边指着青烟的方向:“师父,快跟上。”
师父深深叹了口气,小跑着跟上了苏玉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