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月涌南江2025-07-02 20:213,279

接近中午,阳光白晃晃地洒下来。一只三条腿的小黄狗看到们吠了几声。一个中年男人带着一个小女孩走出来,男人手里拿着镰刀,背着竹筐,看样子是要去地里。女孩七八岁的样子,睁着一双乌黑的眼睛看着他们。

  隔壁走出一个年轻的女子,手里抱着一个小小婴儿,大人孩子一起惊奇地看着他们。

  程旭问中年男子,这里是平坑吗?他说是。

  他掏出香烟,递给他一根,他连忙笑着摆摆手,说不抽。

  程旭说他们要去碧油坑,从这里还有多少路?

  男人一边比划一边用很不熟练的普通话给他们指路,说不远了,很快能到。

  程旭看了下表,居然快12点了。

  得知他们走了一上午,平坑留守的这几人都很惊讶。

  隔壁的年轻女人从家里拿了两张小竹凳出来给他们坐。

  小女孩从屋里抓了一把山芋干塞给他们,自己也抓了一把,跟他们一起嚼着。

  程旭想起了背包里的零食,终于派上了用场。他倒出了几包小零食塞给小女孩,他爸爸教小女孩说谢谢。

  奚悦也拿了一包塞给那小小的婴儿捧着。

  “他吃不了的。“年轻的母亲笑着说。

  “给你吃的呀!“奚悦笑着对年轻的母亲说。

  从他们嘴里知道,这个看上去与世隔绝的小山村,青壮年都出去打工了,有的举家搬离了这里,只剩下他们两家还有人。

  那个中年男人无法出去打工是因为妻子长年卧病在床,女儿又小。年轻女子是因为孩子还不满一岁,只得让丈夫去温州的工厂做工,自己与公婆在家留守。

  年青女子一会儿端了两杯茶出来,说是对面山上采的野茶叶泡的。

  看得出这里很久没有外人来过了,大人孩子都开心地围着他们聊了好久。

  整个村庄只有一排连在一起得七八间房,有的看上去已经摇摇欲坠的样子。

  年轻女人告诉他们,刚进村时看到的那条小狗就是她们家的,也是全村唯一的一条狗。去年自己跑去对面山上玩,被捕野兽的夹子给夹断了一条腿。

  两个人坐着喝着茶,又把包里的巧克力拿出来大家分着吃了。

  奚悦不断地逗弄着小婴儿,年青的母亲则在指给她看,房前屋后,这棵是桃树,那棵是梨树,春天开满了花,可好看了。

  小婴儿在母亲怀里晒着太阳,慢慢睡着了。年轻女子要抱他回屋睡,忽然想起什么似地问他们:“你们是不是还没吃午饭?“

  奚悦笑着说:“一路上别说饭店了,卖东西的小店都没有看见一个。”

  “岂只是店啊,明明人影都没有一个。”程旭心想。

  “刚刚家里已经吃完午饭了,我给你们下点面条吧?“

  “那多不好意思,还是不要麻烦了,一会儿我们去碧油坑看看有没有饭店。“奚悦有点不好意思地说。

  “去碧油坑最少还要走一个小时呢!,我去下面,等我一下啊。“那年轻女子说着进屋了。

  程旭和奚悦对视一眼,其实他们都听到了各自腹中传来的咕咕叫的声音,都憋不住地笑了。

  “我抽根烟啊。”他说。

  程旭点了一根烟,奚悦继续嚼着山芋干,大家看着屋前的稻田发了一会儿呆。

  这里并没有壮丽的景色,只是纯粹的安静。

  奚悦忽然问他,会不会觉得闷。

  程旭对她说,六岁以后他就没有继续在乡村生活了,此后二十几年都是被城市的暄嚣每日包围,忙碌地学习,工作,平淡地复制着每天每日,如果这就是真正的生活的话。

  “我觉得那样的生活更闷。“他们互相看着对方笑了。

  是的,跟这里相比物质无比充足,看起来什么都不缺,但他为何经常感觉烦闷,哪怕常常独自一人,也难以静下心来。

  不再期待什么,也没有了年轻时心中常有的冲动。

  他常常觉得他应该有六十岁了。

  除了跟奚悦在一起。

  他们两个在人群中都是镇定沉默的人,单独相处时却总是滔滔不绝。

  忽然间,奚悦的电话响了。她拿起电话,讲的全是C城方言。

  奚悦面色很无奈,眼神倔强。

  对方听得出是个女的,声音很大。看得出奚悦电话里唯唯喏诺,感觉在不断地敷衍。奈何程旭一句也听不懂。

  “我妈。“她挂断电话后有点尴尬地对他说。

  “家里有事?“他试探着问。

  “没。。。。。“她摇摇头。

  程旭忽然想起她们说的,奚悦一到节假日就是不停地相亲。

  是家里又在安排她相亲吗?她27岁了,家里当然很急。就像自己家里一样。

  他不知道怎么开口讨论这个问题,自己并无经验,于是只好继续沉默。

  他们两人各自吃了满满一大碗笋干面后,将空的矿泉水瓶又灌满了水,继续踏上旅程,寻找碧油坑。

  后来程旭网上查到资料,平坑的海拔基本上超过五百米了,碧油坑在更高处,接近八百米。

  难怪爬起来那么累。

  也许是在平坑休息了很久,后面的一段旅程他们走得相对轻松。

  路上他们消灭掉了包里所有的水果。

  一个多小时候,他们终于看到了另一个村庄。这就是他们的旅程的终点。

  碧油坑比平坑大很多倍,但同样看不到什么年轻人。

  这里安静得有些过份。村里都是老人和孩子,哪怕现在是国庆长假期间。

  村里到处是放养的鸡,鸭,鹅,猪,大摇大摆地到处走。看到他们并不着急逃走,反而宣誓主权般地叫两声。

  他们只好给它们让路。这里原本是它们的地盘。

  牛关在栏里,沉默地看着他们。

  也看到几条狗,黑白花黄各种颜色都有,反而很安静很害羞,看到他们走过来,本来懒洋洋地卧在地上晒太阳的狗们,默默地起身避到屋里去了。

  海拔真的很高了,下午两三点的阳光照着,跋涉了很久来到这里,程旭和奚悦都热得脱掉了外套,各自只穿一件长袖T恤。但这里的孩子们每个都穿着毛衣,老人们有的甚至穿着棉衣。

  到处都灰黑色的木结构老房子,基石像是溪里取出来的大块卵石,最气派以及最现代的建筑则是村中的碧油坑大会堂。

  村中唯一的小学,白墙黑瓦,鲜艳的国旗在蓝天下飘扬。

  程旭想起二十年前奶奶村里的那个小学,以前的旧祠堂改建的。跟这个很像。

  很多老屋门口放着一排排得木桶,他和奚悦研究了半天,不知其所。

  他们就这样在村里漫无目的地闲逛,直到慢慢走到村外,看到了那个盛名在外的小瀑布。从对面的悬崖上挂下来,细细的一天,并不壮观,独自寂寥的样子。

  就像平时的他和奚悦。

  也看到了那棵传说中的大树,原来它叫红豆杉。

  粗是真的粗,程旭和奚悦两个人都抱不过来。

  村口的稻田用围栏围起来了,小小的溪流上修了一坐同样特别小巧的廊桥。旁边有一座小小的土地庙。

  “我们也拜一拜吧。”奚悦说。

  是啊,如此安静的地方,也许不该特地来此叨扰。

  一晃就到了四点,他们返回村里,把包里剩的一点零食分给孩子们。

  这里留守的村民看到他们,并没有非常惊讶,也没有过分热情,大多报以浅浅一笑,并未停下手中的活。

  在一户人家门前廊下的水泥上,他们吃惊地看到了一支旅行队伍,已经扎起了好几个五颜六色的帐篷。

  攀谈之下,才知道这家人家男主人是村长,他们是来自温州的驴友,旁边停着的面包车也是他们的。

  当听说奚悦和程旭是从山下客栈那边徒步几个小时走到此地,他们同样露出了不可思议的神色。

  领队说,他们昨晚就住在旁边的一间客栈,吃过饭他们开车到的碧油坑,山间公路开过来半小时就到,然后在瀑布下的水潭玩了一下午。

  因为明天他们将去另一个更偏远的村子,开车或徒步都不行。需要溯溪才能到达,所以今天他们需要保存体力,晚上已交代村长杀了鸡,准备大吃一顿。

  正说着,热烈的阳光忽然遁去了。天色遂暗了下来,天空洒下了细密的雨丝。

  山里的天,说变就变。

  奚悦倒也坦然,说我们找地方住下吧,今天肯定是走不了了。

  程旭找到村长,问这村里有没有农家乐之类。

  村长是个五十多岁的男人,为难地跟说还没搞起来农家乐,这里太偏,很多人家条件各方面都跟不上。

  然后村长说。他家里倒有一间房间是空的,他的小儿子今年五月刚结的婚,小夫妻俩都在温州打工,这个国庆节没回家,去福建丈母娘家了。

  他领着他们去二楼看了下房间,很大的一间,看得出是新装修的,很整洁,有沙发,茶几,梳妆台,衣橱,还有粉红色的床帘,床头和窗上的喜字都还没揭下。

  问题是,只有一张双人床。

  程旭看了一眼奚悦,她也正好在看他,瞬间脸涨得通红,冲着他微微摇了摇头。

  村长还在很自豪地介绍为了装修这间婚房花了多少钱,程旭嗫嚅地问他,村里真的没有客栈和招待所之类了么?

  虽然他也知道,问的完全是废话。

  村长说真的没有了。全村最好的一间房就这他家这间。

  这话他信。

  下午看到的满村都是像平坑那样破败的老房,估计就算在村里找得到多余的空房,也不一定能睡得下去。

  村长说大家出去打工挣了钱,要么去县城或温州买房定居,要么到山下海拔低一点的地方重新盖房子,交通也可以更方便一点。

  屋外忽然风大若雷,听到雨点密密地砸下。

  程旭看着房间的一角的那张三人沙发,跟村长说就住这里吧,叫村长晚上也给他们炒两个菜,再盛一碗鸡汤给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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