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昭半夜从房间跑出来，敲着虞昕房门，唔唔地叫了两声姐姐。
虞昕开门，见他浑身全是热汗，脸色也有些异样的潮红。
看样子是发烧了。
打开台灯给他拧了热毛巾擦脸擦手，虞昭皱着小脸，罕见地哭唧唧：“难––受……”
奶奶也被惊醒，披衣起床。
虞昕一看时间，都十一点了。
本来就是个看似开朗却异常敏感的小孩，此刻也蔫蔫的仿佛霜打的茄子。
虞奶奶一脸担忧，摸着虞昭的小脸蛋，道：“昕昕，这可怎么办？这么晚了我们怎么去医院？”
虞昕想了想，昭昭的病不能拖，打开手机叫车软件开始叫车。
又对着虞昭说：“昭昭乖乖的，自己回屋穿好衣服。”
她也回房间换好衣服，拿上包包，不忘时时查看手机。
上面的红色圆圈转了又转，迟迟没有人接单。
她咬了咬牙，又给虞昭把大衣拢好，替他戴好帽子，搂着他就往外走：“奶奶，天气太冷，我带昭昭去医院，您在家休息。”
说着就下楼去路上拦车。
深夜的小镇车辆极少，等了十多分钟，才有一辆出租车前来。
司机却要求翻倍加价，虞昕说可以。
这个点了，要求加钱的总归不是黑车。
天气突然下起雨来，她从包里拿出伞撑开，带着虞昭上车。
车子往镇医院开去，只一会儿功夫，雨势越来越大，风也呼呼刮着，吹倒了一旁刚栽入土的几棵小树。
虞昕有些不放心，给奶奶打了电话过去。
电话没人接，她也没多想，可是一连打了三个还没人接，她的心脏就有些紊乱了。
奶奶到这个年纪觉已经很轻，手机也是不离身，几个电话叫不醒？
出租车开到一半，已经淌过好几个疙瘩水坑，此刻也不好再回去，只能先把虞昭送去医院再说。
“我滴个乖乖，真要不是我，这天气一般人不肯出车。”
虞昕道麻烦师傅了，又看看倒在怀里的弟弟脸色又红了几分，她有些急切，催促师傅稍快点。
司机一听，废话也不讲了：“你也看到了，这快也快不起来，丫头啊，你别急。”
他的车开得越来越慢，雨水像冰雹似的往玻璃上撞，撞得大家都是心慌慌的。
虞昭紧搂着姐姐，虞昕问司机：“我们还有多久能到？”
对方喃喃地用上海方言低骂天气和路况，不知哪里淌出一条小河，从公路上横着过去。
“这过不去了啊丫头。”
虞昕越急，却越是冷静：“你车有任何问题，维修费都算我的，另外车费再翻一倍！”
惊险万分地淌过水，终于到了医院，她叫司机等着待会儿载她们回去。
司机却摆摆手：“你们看完病都几点了，我这还要回家呢，老婆孩子都在家里等着，更何况这鬼天气，谁知道接下来会是什么情况。”
虞昕也没再继续说，撑着伞下车，风把伞面刮得翻起来，轴承断了几根，已经完全没用，她干脆丢了，脱掉大衣罩在弟弟头上，朝前快跑。
在医院陪弟弟打好点滴，她看了眼时间，已经快一点了。
而奶奶还是没回电话。
不一会儿，霍宗廷的电话却打了过来。
这都凌晨了，他怎么会打电话过来？
她直觉这事定是与奶奶有关。
出了病房，快速接起。
果然，她没料错。
“外婆出去找你们了，叫了辆车，说是去医院。”
虞昕愣了愣，对他的话存有疑虑，他是怎么知道的？
但是，此刻担心奶奶的心情却大于疑惑，着急开口：“那怎么办？两个小时前，我打电话她就一直没接，到现在也没回。我就在镇医院陪昭昭打点滴呢，奶奶没有过来。”
说到最后，已然有了哭腔。
霍宗廷微一沉吟，温声安抚她：“你先别急，我让人过去找了，你安心留在医院陪昭昭。”
到现在，虞昕也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毕竟霍宗廷在镇上名气和威望都不小，找几个邻居随时看顾着虞奶奶也不是问题。
估计也是怕祖孙三人再受别人欺负，尤其是虞家大房，所以才安排了眼线在附近吧。
感激的话不用多说，心里的焦急已经替代了一切。
奶奶年纪大了，外面天气又这么可怕，她真怕会出什么事情。
爸妈姑姑已经离开了，她不想再失去奶奶。
回病房看昭昭睡得正香，她咬了咬牙，向前台借了雨衣和手电筒，往医院大门外走去。
视线被雨水挡住，前头茫茫的一片。
顺着来医院的这条路，一边走，一边观察有没有出租车，又大声喊着，终于在前方不远处，听到回应声。
原来是司机看雨势太大，怕前方路不好走，半路把老太太撵下了车。
奶奶披着雨衣，冻得浑身发抖，虞昕既心疼又痛恨，痛恨司机不办人事，把年纪这么大的老太太一个人丢在路上。
进了医院，好心的护士拿来两条大毛巾。
虞昕替奶奶脱去雨衣，替她擦身上和头发上的雨水，然后把奶奶带去了昭昭病房。
她浑身泛冷，立在走廊尽头往外看，除了轰然的雨水，什么都看不见。
外面有几辆私家车被困在路上，立在台阶上看去，发现水已经漫过了汽车车胎。
护士通知她回去，说奶奶也发烧了，晕倒后被送进了病房。
医生道，中老年人骨质疏松，禁不起摔跤，这一跤摔得很重，几乎要伤到脊椎，好在及时发现，目前得先住院再观察。
虞昕竟不知道奶奶摔了一跤，她不禁痛恨自己，竟然没有仔细观察一下。
虞奶奶吃了止痛剂，还打着消炎吊针，虞昭也醒来吵着要找姐姐。
真是祸不单行，她一个人怎么忙得过来？
如果有分身术就好了。
忙完后，已累得不行，躺在沙发上休息，可是怎么都睡不着。
镇医院很是陈旧，墙体发黄斑驳，她一直盯着天花板，还以为自己看错了，结果上仔细一看，真的有水不断地从墙缝里往下渗。
心道不好，接着灯光闪烁，咔嚓咔嚓地，发出呲呲的电流声，再是猛地一下，整个楼都跳闸停电了。
外面响起值班人员奔跑的声音，虞昕从沙发上爬起来跑出去，值班室那边敞着大门，医生护士乱成一团，有人打着手电筒说，水已经淹入一楼大厅。
时间已经是凌晨五点。
县里的政府领导班子都在睡梦中被叫醒，临时召开紧急会议。
县长亲自跟着消防大队三星镇分队赶往十多公里外的镇医院。
天色雾蒙蒙地发青，云梯从医院后面的高地往上架设。
在三楼大厅缩成一团的人群中，一个蓝色衣服的小少年从人堆中冲出来，直撞到一个男人跟前。
虞昭认得秦放，拽着他的袖子哽咽乱叫：“姐––姐。”
一位护士匆匆跟过来：“这小孩的姐姐，一直帮我们转移病人，但是现在不知道去了哪里。”
虞奶奶杵着拐杖要往这边走，秦放握住虞昭的手，大步过去。
待看清人后，虞奶奶咬着牙说不出话，好半天才稳住声线：“秦先生，我们家从不欠你什么，我也感谢你过来，昕昕之前和你有过一段感情，你该知道……我只求你……”
双膝一软，差点栽倒，秦放赶紧将人扶住：“奶奶，您放心，我一定会竭尽全力找到她！”
早上十点，三星镇暴雨险情通报全市。
气象局接到实时统计报告，水利局已启动四级应急响应系统，随时更新通报险情给全市。
市里下了指挥，市卫生系统要全部动员起来，临时组成两大组，一大组奔赴三星镇抢险救援，一大组负责大雨后的防疫工作。
总共十二支小分队，即刻从市里出发赶往三星镇。
话也不多说，全市相关单位立刻全力进行抢险和支援活动。
三星镇高速入口处，男人尽管衣着笔挺，细究之下，搭在方向盘上的手紧握成拳，几乎咯咯直响，手背血管青筋毕现。
细看之下，眼中满布着千丝万缕的红血丝。
覃时宴昨晚熬夜做完工作，一夜没睡，凌晨又接到三星镇下大雨被淹的消息，想也不想立刻发动车子想去三星镇见虞昕，结果却被挡在高速入口处。
前方路口全是交警，正在疏通交通，挨个告知车主前方大雨漫灌，路已经被堵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