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里空前地爆发出一场剧烈的战争。
向父向母本就奇怪,按照女儿平时的成绩不应该考个普通的一本。
原来都是为了那个野小子。
为了和他上同一所大学,她故意做错了几道题。
她的父母知道真相后异常暴怒,态度也非常强硬,费尽力气逼迫她服软,甚至联系好了学校,让她去复读。
“可是……她后来……为什么……”虞昕有些等不及知道后面的事,吞吞吐吐地问。
这也是她心中最大的疑惑。
覃时宴知道她问的是什么,也知道她在担忧什么,给了她一个安定的眼神:“她的死,与我无关。”
“高中毕业之后,我们俩再没联系过,后面发生的事情,我一开始不清楚,只是后来找人调查,才知道她死亡的真正原因。”
在反抗无效后,向臻偷偷背着家里人,收拾了行李去找周寻,打算躲过这个暑假,等开学后报了道,父母也就拿她没办法了。
周寻是个孤儿,在姨母家长大,那时候趁着暑假,自己打工赚了些钱,在外面租了个房子,在接到向臻后,一起打车回他住的地方。
没想到,就是这样一番决定,让两人都失去了性命。
司机为了绕近路,往一处杳无人烟的地方走,本来以为这条路车少,就有些大意,没想到迎面开来一辆大货车,与他相撞。
悲剧就这样发生了。
事发之前,赵霁给他打过几个电话,问他向臻是不是在他这儿,而他确实是不知情,听赵霁说她彻夜未归,他才确定,估计这次她是存了破釜沉舟的心思。
第二天,他才知道向臻出车祸的消息。
而向父向母为了女儿和家庭的颜面,刻意抹去了车上还有周寻的事实。
自己的女儿为了和男人私奔才命丧黄泉,这件事如果传出去了,怎么说都不好听。
在伤心的同时也不忘顾及自己的脸面。
所以在赵霁质问他,说他害死了向臻时,向父向母也只是说了一句:这不怪他。
没有多余的解释。
果然,人都是自私的存在。
为了维护自身的利益,他们还是选择牺牲别人。
向臻的死与他无关,而他们之间的关系也仅仅只是交易,他本就是一个个性凉薄之人,既然人已逝世,那么他们的交易关系就自动终止。
而他也一直都知道,那辆出事的车上,肯定也有周寻。
向父向母瞒得了赵霁,却瞒不了他。
所以,她的葬礼,他没去参加。
他做不到被人冤枉,还能大度到去人跟前吊唁。
虞昕跟着他沉浸于这段往事当中,又想起赵霁骂他虚伪、没担当,连去参加女朋友葬礼的勇气都没有。
原来,真正虚伪的是向父向母。
“那你为什么不对赵霁把实情说出来呢?”她问。
覃时宴微一沉吟:“有两个原因。第一,我答应过向臻,她帮我挡桃花,我帮她做挡箭牌,且永远不许把她和周寻的秘密说出来。我一向重诺……”
闻言,虞昕有些赧然,是她害他打破了原则。
覃时宴却笑了笑,摸了摸她的脸,以示安慰,接着道:“第二,赵霁喜欢向臻,在他眼中,她就是白月光,心口永远的朱砂痣,我把这些事说出来,你觉得他会相信?况且,按照他暴怒的性子,说不定还会反过来说我故意栽赃抹黑向臻。”
虞昕想了想,确实有道理。
赵霁那个性子,他也有所了解,冲动易怒,真可能什么话都说得出来,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就因为这件事,两个昔日好友彻底反目,不仅成了陌路人,还成了仇人。
覃时宴一直都知道,赵霁是个有仇必报的人,比起憎恨来,他更愿意去打垮他。
所以才有了后来赵霁在商场上对他的针锋相对。
“这件事……对你是不是也有影响?”虞昕突然问。
覃时宴顿了顿,黑沉的眸子闪动着,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
她已经非常了解自己,深刻到从他说话的语气,还有细微的表情中,都能感受到他内心深处潜藏的情绪。
“有。”
他实话实说,毫不避讳地打开自己的心防,彻底袒露在她的面前:“毕竟,这是两条活生生的人命。”
“我曾经也怀疑过自己,也后悔过,觉得自己是不是做错了。”
虞昕有些动容,倾身握住他的手。
其实,有些事情是没办法黑白分明的,特别是作为旁观者。
旁观者要说对错,很简单。就像饭端上桌要吃,天冷了要加衣服那样简单。就如同徐清雨那种匪夷所思的自尊心,在公司里格格不入一样,他有自己的狭隘。要突破这个东西,除非经过岁月的洗礼和经历鲜血淋漓的事实,才会更改。
她虞昕也会有,覃时宴也会有,向臻?当然也有,赵霁,更有。
要说他们都有错?好像不是。
要说他们一点错处也没有?好像也不是。
如果向臻听了父母的话,远离周寻,那么她现在会不会已经学有所成,在公司里喝着咖啡,当着高级白领。
如果覃时宴没有答应向臻的提议,没有与她达成交易,那么会不会也就不会有后来的事了?
可是,世界上没有如果。
世上没有卖后悔药的,一切发生的事情都像泼出去的水,覆水难收。
她现在看到的这个覃时宴,是之前三十多年的无数的必然、偶然事件混合、交融之后的覃时宴。
在她不曾参与的岁月里,他也在慢慢成长,摸索,他也并不是一个毫无错处的完美人士。
难道她可以要求他在每一个人生节点都能做到干净得一尘不染?
不可能,连她也不能。
看着她怜惜的表情,覃时宴却笑了笑,安慰她:“这件事发生后,我虽然有些遗憾,但它不是我一生的痛点,只会是我以后做事的经验。”
“我当时并没有把自己当成他们当中的一份子,我把自己抽离出来,更像是一个冷漠的旁观者和审判者,我觉得,每个人应该自己为自己的选择负责。”
“而赵霁误会我,恨我,也是我在为自己当初所做的选择负责的结果。”
“但是你不理我,我却接受不了,所以当我知道赵霁找过你,说了那些往事后,我才选择把这个守了十几年的秘密说出来。”
“我不忍看你伤心,即使违背誓言,即使天打五雷轰我也认了……”
虞昕赶紧捂住他的嘴,压低声音道:“你闭嘴,不要再说了……”
覃时宴抬手勾了勾她的鼻尖,宠溺道:“看来,你还是挺关心我的。”
似是突然想起什么,又说:“对了,我妈打电话过来,说是她们后天一早的飞机回上海。”
虞昕愣了愣,才意识到他说的是奶奶和昭昭要回来了。
“她们为什么不给我打电话?”她问。
覃时宴瞥了眼她的包:“那也得能打通才行啊。”
虞昕赶紧从他身上下来,拿过自己的包翻手机。
原来是自动关机了。
那……估计他也给她打了好几个电话吧。
这也就能解释他为什么一直在办公室等她到天黑了。
当时他对她那么凶,估计也是急坏了。
后来又被她一刺激,才强迫了她。
又突然想起什么,怕他多想,虞昕赶紧解释道:“我不是故意关机的,只是手机没电了,没来得及充。”
覃时宴一瞬不移地盯着她,喉结上下滚动着,眼中是欲语还休的脉脉温情:“下次,不要让我这么担心了。”
虞昕乖巧地点了点头。
他继续道:“以后有什么事你要直接问我,而不是选择藏在心里,让自己受尽委屈。这样除了加深误会,其他一点用处也没有,懂吗?”
“我们是男女朋友,以后还会是夫妻,接下来要面对的事情还要多,如果不能及时沟通解决,只会让两人都处于被动局面。”
“昕昕,我不是神仙,我是个凡人,有些事情你不说,我不会知道你心里想什么。”
“我是你的男朋友,你有问清真相的权利。起码在感情上,我们之间的关系是平等的,你大可以理直气壮的质问我,说,‘覃时宴,向臻是谁!’,也好过你一个人在那里胡思乱想。”
他摸着她颈间的红痕,有些心疼地说:“答应我,以后心里有什么不爽的,都要说出来,好吗?哪怕你打我一顿,也好过对我冷暴力。”
男人越说越委屈,像只小狗一样,拱着她的脖子。
听他说完这么长的一段话,心里既感动又激动,颈间传来阵阵痒意,她抱着人笑着往后躲,开口已然哽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