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钊成被抓到了痛处,瞬间恼羞成怒,激得下意识就要去抓虞昕:“你这个小丫头片子……”
不料却被霍宗廷一把抓住手臂,疼得龇牙咧嘴,收回了想要触碰虞昕的手。
“我没有那么多时间跟你废话,给你两个选择。要么,照我说的去做,钱照样会打到你公司的账上,你做的那些事我也不会捅出去。要么,你拒绝我的第三个条件,我直接把我手里有关你的资料送到市政府大楼,让你彻底翻不了身。”
霍宗廷抬起手腕看表,一脸淡定道:“距离下午五点还有几个小时,我随时都可以让他们停止打款。而我的律师也时刻在酒店待命,那些有关你作恶的罪证也正躺在他的公文包里。”
“你最好考虑一下,答应还是不答应。”
虞钊成咬着牙,拳头紧攥着,浑身都在发抖,他狠劲搓了几下头发,胸膛因为激动和羞恼剧烈起伏。
最后,一狠心一跺脚,从裤兜摸出手机,开始打电话。
电话刚接通,他就开始哇哇乱叫,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喊:“爷爷,你快来救救我吧。”
一个小时后,土快要埋脖子的虞春生在儿子的搀扶下,颤颤巍巍地爬上了山。
虞钊成一见到爷爷就朝他跑过去,一把抱住老人的腿,坐在地上大哭。
虞春生头发花白,满脸沟壑,眉心紧锁着,没眼看那瘫在地上的没骨气的孙子。
半晌,他抬起手中的拐杖狠劲敲了虞钊成一下,沉声道:“快起来!你这像什么样子!你不要脸面我还要呢!”
虞钊成瞬间止住哭声,委屈巴巴地看向爷爷身旁的爸爸。
虞志刚见儿子挨了一闷棍,眼里满是疼惜,可又不敢出声阻止,只讪讪地偷觑着自己父亲的神色。
谁是这个家里的话事人,一清二楚。
虞春生抬眼扫视了众人几眼,最后视线定在虞奶奶身上。
片刻,他示意儿子将他扶过去。
虞奶奶连看都不看他。
“秀蓉啊,好久不见。”苍老浑厚的声音在风中飘扬,清清楚楚传进众人的耳朵里。
“这些年,你过得还好吗?”
他还好意思问,托他的福,她们一家都过得很好。
还有,他不觉得这句话问得太晚了吗?
没有等到回应,虞春生表情有那么一丝不自然,但很快被他隐了下去。
既然受制于人,就要有个求人的态度。
他努力挤出一抹极不自然的淡笑:“咱们有几十年没见面了吧,你看这都快中午头了,要不我们边吃饭边聊聊?”
企图转移重点。
在场的每个人都是人精,谁会不知道他心里打的什么算盘。
虞奶奶早就见惯了他的这副嘴脸,冷笑一声,继续沉默。
见虞奶奶还是板着脸不说话,虞春生自觉被下了面子,咬了咬牙,眼神变得有些阴鸷:“说吧,你到底怎样才肯放过钊成?”
终于,还是装不下去了。
哪成想,虞奶奶根本就是个软硬不吃的主儿,在她这儿,永远只有一个“理”字。
而虞春生也知道叫他来这一趟是为了什么。
双方都沉默着。
气氛一度僵持不下。
此时,霍宗廷突然往前走了一步,率先打破沉默:“大外公,废话也不必多说,刚才表哥已经给您打过电话了,想必您应该知道怎么做。”
虞春生的儿子虞志刚看了自己父亲一眼,憋不住开口:“霍宗廷,你别太过分了,既然你叫我爸一句外公,那么尊敬长辈的道理你应该懂吧?怎么那么没大没小?”
说着就要上去招呼霍宗廷,被虞春生一把拦住。
果然是父子俩,虞钊成之前也是用这句话堵霍宗廷的。
霍宗廷才不管那么多,他要的只是达成他的目的。
虞春生缓缓回过头,盯着霍宗廷看,慢慢的,突然笑了起来:“宗廷啊,你已经不姓谭了,而且你也早就不是虞家的外孙了,虞家的事你管不了,也不能管。”
没想到霍宗廷面上没有一丝尴尬,也弯唇笑了起来:“大外公,我说了是不算,但钱和权可以。”
又瞟了一眼虞钊成:“表哥,你说对吧。”
虞钊成浑身一凛,打了个寒颤,向自己爷爷投去求救的目光:“爷爷……”
虞春生嘴角肌肉抽搐几下,咬紧牙关,从齿缝里蹦出几个字:“霍宗廷,你别太过分了!”
虞昕此时也听不下去了:“大爷爷,过分的是谁,您心里应该清楚!”
空气又开始陷入静默。
霍宗廷再次抬手看表,从裤兜摸出手机。
虞钊成见状不妙,跪着爬到自己爷爷腿下,摇他的腿:“爷爷,爷爷,您就救救我吧,我不想坐牢,不想坐牢啊!”
虞志刚见自己儿子哭得泪如雨下,也开始动摇起来:“爸……要不……”
而虞春生一句话也不说,眼神变得缥缈恍惚。
年轻的时候没有骨气,什么话都能说,什么事都能做,为了钱财和活命可以轻易求饶,让他磕头下跪都不成问题,可是老了老了,却突然骨气硬了起来。
他一把老骨头了,怎么能做下跪这种事?况且还有这么多外人在?
见自己父亲不吱声,虞志刚也没有了办法,他跑到虞奶奶面前,一脸焦急加陪笑:“婶子,请您高抬贵手,您看我爸都这么大年纪了,身子骨也不硬朗,下跪赔罪这事要不就由我来代劳吧。”
虞志刚也是聪明,知道这群人里面谁说了算。
虞昕下意识回头看奶奶,尽管她心里再不忿,她也明白这事能做主的只有奶奶。
虞奶奶先是沉默,随后轻蔑一笑:“志刚啊,你既叫我一声婶子,我今天就跟你多说几句。”
说着,她又看了虞春生一眼,那一眼充满凛冽的寒气和透骨的恨意:“你说你爸身子骨不硬朗,不能承受这么多刺激,可是你可知道,你叔当年因为坐牢那件事,心理上一直留下了毛病?他平常多么高风亮节的一个人啊,不偷不抢,本本分分,就因为……因为你爸,他蹲了好几天局子,从那以后,就落下了心病,终日郁郁寡欢。你以为你叔怎么走得那么早?还不都是你爸害的?你还好意思让我来高抬贵手?当初你爸对我们高抬贵手了吗?”
因为情绪激动,她呼吸都急促起来,虞昕替她顺着气,她又缓了缓才开口:“我不需要你来替谁赔罪,我只知道谁做的恶谁来收场。”
虞志刚被训得面红耳赤,低着头,嗫嚅着说不出话。
虞春生苍老的手指紧握手中的拐杖,用力到拐头狠狠插到湿润的泥土里。
到现在了,还是不松口。
年纪大了,倒越发倔强起来。
霍宗廷皱了皱眉,似是有些不耐,他翻开手机,拨了个号码出去:“喂……”
见状,虞志刚和虞钊成同时喊道:“爸!爷爷!”
“对,拿好资料,立马送去市政府大楼……”霍宗廷说得不疾不徐。
“够了!”虞春生突然吼了一声。
他的身子在风中扑簌簌抖着,浑浊的双目眦着火光,咬牙道:“我答应……你说的我都答应。”
霍宗廷唇角一勾,对着电话那端道:“先别送了,随时待命。”
随后,淡定地挂断电话,单手做了个请的姿势。
虞春生在众人追随的目光中,颤颤地走向虞秋生的坟墓。
他在坟前站了片刻,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然后,一手拄拐,一手扶着腿弯,缓缓往下跪去。
虞志刚见状,赶紧过去扶住自己的父亲,直到虞春生的双腿接触地面,他才把手撤了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