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门口同样聚集了一群人,与TIM门口聚众的那伙人打扮不同,这些人显然是死者家属,而不是混混之流。
有位五十岁左右的妇女跪在地上,被身旁两个年轻男女搀着,哭天抹泪的,嘴里不停地喊着“老娘啊,阿拉娘”。
还有位年纪差不多大的男人坐在一旁,手里捏着酒瓶,嘴里骂骂咧咧的,不停往外吐着脏话。
一旁是刚刚熄灭的火盆,里面的烧纸早已燃灭化成灰烬。
虞昕观察了一会儿,往一边去,从侧门进了医院。
她来时跟医院打过招呼,有人直接把她带到了院长办公室。
院长一脸愁容,一看到合作企业来人了解情况,就让人把主刀医生叫过来。
一起跟过来的护士最了解事情始末,姑娘看起来年纪很小,估计是刚毕业没几年,她脸色涨红,忿忿不平道:“死者今年八十岁,心脏本就不好,她女儿把她送来时情况很危急,医生叫她签手术同意书她不签,还不让医生动手术,说是等弟弟回来再说,怕出了事弟弟埋怨,毕竟她一个嫁出去的女儿不好做娘家的主……”
“这都是什么屁话!”虞昕忍不住爆粗口。
死者年纪与她奶奶差不多,她难免有些唏嘘,心里愤恨,话就冲口而出,把一旁的护士和医生吓了一跳。
虞昕抚了抚心口,稳住心绪:“不好意思,你继续说。”
”我们跟她解释,说手术都有一定的危险性,但医生一定拼尽全力救护病人,现在最重要的是把人救过来,时间不等人。”
小护士眼睛通红,开始啜泣:“结果,老人女儿听后,直接一屁股坐在地上,开始大哭大喊,谁劝都不听。后来,老人的儿子赶来,好歹签了手术同意书,可已经过了最佳手术时间,老人没有抢救过来。”
虞昕知道医患关系的事已经解释完了,接下来就该解释这事怎么就与TIM牵扯上了。
她直接看向主刀医生,主刀医生叹了口气:“我也没想到他们会把你们牵扯进来。”
虞昕心生疑窦,只听主刀医生继续说:“老人去世后,她的儿子在医院大吵大闹,说是去年老人在我们医院安了心脏起搏器,回去后就一直不舒服,这次来医院也是因为心脏问题,他说要么是仪器的问题,要么就是主治医生技术问题,才导致他母亲死亡的。”
虞昕听到这儿,就明白了,老人安的心脏起搏器正是她们公司生产的。
屋内气氛一时凝重,过了好一会儿,虞昕才问:“手术室门口不都有监控吗?”
院长明白她的意思,叹了口气:“有是有,不过事情发展到这种地步,社会舆论总会偏向弱者那方,即使我们问心无愧,但对我们医院和你们公司的重创绝对不小。”
他刚要再说些什么,办公室电话就响了,随后清晰的声音从听筒传出来:“院长,我们派出去安抚家属的两名医生被死者儿子打伤了。”
虞昕进来之前,就看见医院门口那个男人一脸醉醺醺的样子,可能酒气上涌,昏了头了,直接跟医护人员动起了手。
不远处传来一阵警笛声,看来有人报了警,警察来了。
虞昕跟着院长下楼,两辆蓝白色的警车刚好停在人堆外。
打头那辆车上下来一位身材魁梧的男人,走路带风,气势凛然地往聚堆看热闹的人群里走。
虞昕站在人群外,看不见里面的情况,只听见男人骂骂咧咧的声音传出来,过了几分钟就噤了声。
随后,看热闹的人如潮水般四散而去,露出里面几个身穿警服的男人。
其中最高的一个男人背对着虞昕,用手指挥几下,闹事的一家人就被带上了警车。
然后,他回过身子,逆着光主动上前。
院长与他握手,感激之情溢于言表:“这次又麻烦明警官了。”
待男人走近,虞昕才看清他的面容,不自禁微微一怔。
她之前的注意力都在闹事的家属身上,竟然没发现来人竟是她认识的人。
“这位是TIM集团的虞经理。”院长向明景琛介绍虞昕。
两人相视一笑,明景琛主动伸出手:“你好,虞小姐。”
他面上不带一丝惊讶,显然是在虞昕看见他之前,他就已经看见她了。
没错,这是明皎皎的哥哥,被她乱点鸳鸯谱的另一个当事人。
“多亏你们及时赶来,才没让事态进一步恶化。”院长向明景琛道谢。
明景琛站得笔直,似一株秀挺的白杨:“您太客气了,这本来就是我的职责所在。”
两个人又客套几句,虞昕提出要回公司里汇报,就先走了。
明景琛也与院长道别。
两人自然而然地并肩而行,明景琛在车前站定,微偏头示意:“送你一程?”
虞昕忍不住笑了笑:“还是别了,我坐在上面,总觉得自己像犯事儿的。”
明景琛也不多言,向她挥了下手:“好,有时间再联系。”
再联系,他与她好像还没到可以单独联系的地步吧,虞昕总觉得他话里有话似的。
等她回到公司时,楼下闹事的人已经走了,估计是公司里有人报了警。
但虞昕知道,这种事警察能做的顶多就是驱逐,不会真的把人抓起来,那伙人估计不会善罢甘休,只要事情没完,他们还会过来。
下午三点,公司里就这次事件又召开一次紧急会议。
会议室里,覃时宴坐在首位,仔细听着每个人的汇报。
苏瑾在会上提出建议,媒体那边形势不好,最好召开记者发布会,做下紧急公关。
会议室里顿时响起叽叽喳喳的讨论声。
虞昕坐在靠门的位置,距离覃时宴最远。
她偷偷抬头看着他的方向,玻璃窗外的光投射到他的眸子里,看不出任何情绪。
他总是这么一副运筹帷幄的样子,好像所有的事情在他眼里都像缥缈的尘土,轻轻一捏,就随风而去。
过了片刻,他拿着黑色钢笔在会议桌上点了点,微小的声音通过木板传递过来,在寂静的会议室显得格外清晰。
众人讨论的声音立时安静下来。
杨志康这时轻咳两声:“不能再让风声继续发酵了,他们这样闹事,无非就是为了一个字,钱。如果不过分,我们给他们就是了。”
“说吧,他们到底要多少?”
苏瑾赶紧递上话:“八十万。死者家属说老人去年安的起搏器就好几万,还没带满一年,身体越不好不说,还受了罪。他们做儿女的在家照顾老人,也没办法上班,这八十万里面包含了他们的误工费。”
“而且,他们保证,只要我们同意赔偿,他们就与我们和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