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景琛抬起手抹了把嘴,双目深邃淡漠:“就算你不来找我,这事也在我本职工作范围内。”
他笑了笑,又补充:“我的意思是,这事我昨天刚接手,目前正处于调查阶段。”
原来他已经知道了,那就怪不得今上午院长对他说“又见面了”,还有他对她说出那句莫名其妙的话。
他说“以后再联系”原来是这个意思,他猜想虞昕可能会为了这事来找他。
“死者不是他们的亲生母亲。”明景琛突然说。
虞昕讶然,明景琛继续说:“而且,死者年轻时买过一份高额保险,只有死亡时才会一次性赔付保额。”
虞昕不可置信地看着他,眼里满是惊疑:“你的意思是,他们迟迟不肯签手术同意书,是在故意拖延时间?”
明景琛点了点头:“不排除这个可能。”
虞昕心生胆寒,原来人心竟险恶到这种地步。
“而且,死者的继子女家庭生活都很拮据,她的继女在婆家没有话语权,也没有工作,整天待在家里侍奉公婆,儿子刚大学毕业,在市里一所小学教书,刚与女朋友确立关系,打算今年借钱买房。她的继子年近五十,无业游民一个,一直没有娶妻,整天流连于各大娱乐场所,直到一年前,他的父亲去世,他一下子断了生活来源,于是整日借酒消愁。”
虞昕慢慢提取明景琛话里的关键信息,脑中出现一个可怕的念头。
这么说来,老人的继子女都没有收入来源且生活拮据,那他们哪来的钱雇医闹人员呢?
显然,是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
她脑中不自觉闪现一些片段,慢慢拼凑,待拨开重重迷雾,渐渐看清时,她的心底陡然发毛。
她向明景琛告别,随后打车回了公司。
虞昕坐在办公室,手机握在手里一下下点着桌面,直到办公室门被敲响她才回过神。
“虞经理,您还没走?”是成华。
“我先待会。这么晚了,你怎么还不下班?”虞昕问他。
成华晃了晃手中的手机:“我下午给您打了好几个电话,您都没接,后来直接关机了。本来以为您忙完就回家了,没想到看见办公室还有人,我就过来了。”
虞昕愣了愣,又摆弄了下手机,原来是没电自动关机了。
她边找充电器,边问成华:“找我有事?”
“今天定好的与鸿鹄科技谈收购的事,他们给推了,说是最近这几天忙,过几天再说。”
虞昕正在插充电孔的手一顿,原来,今天已经是周二了,时间就在忙忙碌碌中过去,了无痕迹,不知所踪。
她这几天都忙晕了,连周几都不知道了。
“他忙能有我们忙?”虞昕有些讽刺般开口。
无非是借口罢了。
此时,TIM集团正处于风口浪尖,他们无非就是觉得此时被收购并不是一个好时机,他们正在观望,看TIM能不能打出一场漂亮的翻身仗。
虞昕不禁又冷笑一声。
接下来几天,她与公关部法务部同事跟着明景琛的车,一起去找家属协商,公安局总队队长的名号名不虚传,看着孔武有力刚正不阿的一个人,竟然也能做到软硬兼施、游刃有余。
不出一周,事情处理得就差不多了,只剩最后一个收尾工作。
人道主义赔偿的事宜也由法务部和财务部共同拟定,明景琛全程跟踪和调解。
至于死者一家做出的可恨行径,这些虞昕就管不了了,自然有警察出面。
从公安局出来,虞昕与同事坐公司车往回赶。
一进办公室,她就拿出手机,想要给覃时宴打个电话。
没想到她还没打,覃时宴的电话就进来了。
他的声音淡淡的,完全听不出任何情绪:“虞经理,收拾一下,明天跟我去北京出趟差。”
这个时候为什么去北京?
虞昕心里疑惑,到底是没问出来,领导让你做什么只有执行的份,而没有反驳的道理。
她应下,回家后开始纠结,他也没说具体去几天,还要不要拿换洗衣服?
只是考虑几秒,她草草收拾了一套衣服,又准备了套干净床单被套和洗漱用品,一起放进行李箱。
第二天,覃时宴的车准时停在虞昕家楼下。
虞昕拖着行李箱过去,覃时宴下车,从她手里接过箱子,放进后备箱里。
“卢强不去吗?”虞昕疑惑道。
“先上车。”
虞昕上车后坐在副驾驶,她没想到是覃时宴亲自开车去北京。
“我们为什么去北京?”虞昕忍了一晚上没问的问题,此时终于说出口。
“收拾烂摊子。”他的语调很轻很平静,仿佛在讲别人的事,只是眼眸黑沉沉的一片,里面除了荒凉什么都没有。
虞昕心里微微发颤,试探着开口:“与医闹有关?”
“嗯。”
得到确认答案后,她心定下来的同时,又不得不再次悬起来:“这事不都快解决好了吗?”
车子驶上高速,覃时宴手指一下下敲在方向盘上:“是都快解决好了,所以有人沉不住气了。”
虞昕回头望了他一眼,两人视线交汇,只是一瞬间,似是有心灵感应,她便明白了他话中意思。
“所以,你不让卢强一起去,就是为了不打草惊蛇,制造你还在上海的假象?”她与覃时宴这趟北京之行百分百是秘密出行。
聪明人说话就是这样,有的时候不用非得把话说得多么明白,两人只需一个眼神,一句简单的话语,便能做到心意互通。
覃时宴面无表情地直视前方,两秒后,嘴角缓缓上扬,如墨的双眸染上星点笑意:“嗯,他们去北京举报的也只有两个地方,一个是xx部门,另一个是xx部门,后者概率更大。”
虞昕暗暗心惊,没想到那两人竟然这样坚持不懈,非得把覃时宴名声搞臭不可。
见医闹问题处理得差不多,估计没有办法了,才想出了这么个釜底抽薪的对策。
他们去北京举报的说辞无非就是覃时宴作为国际知名企业领导,草菅人命,不顾企业其他高层的建议,非要与平民百姓打官司,出了事故却不赔偿。
他们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利用现在还没平息的舆论把覃时宴推上风口浪尖,让他陷入两难境地。
她从明景琛嘴里听到那些关键信息后,就对医闹背后的幕后推手有了猜测,只不过她不确定,所以没告诉覃时宴。
而覃时宴此时的做法表明,他定是已经锁定了医闹的幕后推手,所以他才能准确捕捉到那两人接下来的做法。
原来,在这方面,他早就与虞昕不谋而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