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温家餐厅里，静谧无声。
温南风和虞知意坐在长桌中央，女职员坐在侧边一短，低垂着脑袋一直扒着碗里的米粒，没敢抬头。
今天一下午，温南风什么也没让她干，给她iPad给她WiFi给她水果饮料，好吃好喝地供着她，反之前总监在浴室里一步都没出来过，好几次向温南风讨饶，温南风都没理他。
就连晚上保镖做饭，都不让她进厨房帮忙，甚至现在，还和温南风同桌进食，在这之前，她想都不敢想会有这么一天。
她知道自己就是一头待宰的羔羊，就是不知道温南风到底想养多肥，才愿意下刀，终日惶惶不安。
“夹菜！”温南风的声音冷不防地响起。
女职员颤了一下，抖着手伸出筷子，却也只敢夹距离最近的那一盘菜。
温南风冷笑了声，虞知意在心里摇头，真是怂，不晓得脸皮厚吃个够吗？反正早晚都会死，现在趁还活着，痛痛快快吃饱喝足不好吗？
“我吃饱了。”虞知意放下碗筷。
温南风抬眼，还没开口，放在桌面的手机震动起来。
接通手机，通程没听他开口，到了尾声，他就“嗯”出了一个字。
挂断电话，他望向虞知意：“换衣服，去医院。”
言简意赅，倒是听懂了。
虞知意脸色白了一下，嗯了声。
温南风又看向在旁边待命的保镖，道：“王嫂这几天都会放假。”
王嫂是白露的眼线，在家里关着职员这件事，还是不让白露知道为妙。
保镖立即应道：“好的南哥，我会照顾好你和嫂子的饮食起居，但是浴室里的那个男人……还是不肯吃饭。”
“骨头倒是挺硬。”温南风有些意外，接着他又说：“让医生过来输营养液，明天给他们做一顿丰盛的。”
“为什么输了营养液还要做丰盛的？”女职员现在已经胆战心惊到闻风丨色变，嗅到一丁点不对劲的苗头，都紧张起来。
温南风理都没理她，又叮嘱保镖：“记得拍照。”
保镖应了声是。
“为什么还要拍照？”虞知意问。
今天中午女职员吃饭的时候，他也让保镖在旁边拍照，拍这个照有什么意义？
温南风开口想要解释，下一秒反应过来，他为什么要向她解释？又不是真的夫妻。
话到嘴边，他改成：“以后你会知道的，换衣服。”
“哦……”虞知意撅了噘嘴，不说就拉倒，起身上楼换衣服。
下楼的时候，温南风已经换好了鞋子。
虞知意走到玄关，三两下换上了平底鞋：“走吧，南风哥哥。”
两人出门，到达宠物医院，人比白天少了些。
咨询过前台后，前台联系了重症监护室，让他们进去。
重症监护室里有一个个独立的保温箱，偌大的监护室里，总共有几十个，和小家伙一样被悉心保护起来的，有不下数十个宠物。
说实话，虞知意一进去，还真没认出来哪条狗是小家伙，直到温南风声音阴寒地说：“在那边。”
顺着他的视线望去，中间的保温箱里，一条浑身没有半点毛发的小狗崽，正极力吸氧。
重症监护室的护士手里抱着小家伙的资料，看了眼问：“是叫小鱼那条蝴蝶犬的主人吗？”
虞知意大脑懵了，完全听不到护士在说什么。
她的视线里，只有小家伙弱小的身子骨。
温南风嗯了声，护士确定了他刚才的话：“那就对了，那条就是小鱼，你们有一小时的时间探望，不要太久，耽误小狗休息。”
温南风道了谢，看向虞知意，她已眼眶湿润。
狐狸眼晃了一下，他自然地揽过她的肩头：“过去吧。”
虞知意抬手抵在唇边，被他推着走到小家伙的保温箱。
走近了看，她倒抽一口凉气。
小家伙身上有刀伤，医生把它的毛发全剃光了，才能进行缝合。
如今浑身没有半根毛发，虞知意才看清平日里一团球似的小家伙，没有毛发之后只有小小一团，感觉戳一下都能把它骨头给戳断。
那么柔弱的小动物，怎么下得了手！
袒露的肌肤上，五道缝了线的伤口如同盘踞在它身上的大蜈蚣，腹部、背部甚至脑袋处，无一幸免，每一道都很长，身上没有一块完好的地方，不是刀伤，就是淤青，而护士说过的左脚膝关节处，打了一圈石膏。
看样子，在他们赶到贫民窟之前，小家伙并没少遭到虐待。
小家伙是醒着的，一直有气无力地吸氧，看见两人靠近，呜咽了声，极力抬头，许是麻药效果还没全退去，只抬了一点，就掉了回去。
它抬起爪子，耗尽全力去推保温箱，想把这个横隔在它和主人之间无形的墙给推开，却是柔弱无力地搭在上面，推不动分毫。
那双狗眼睛乌黑湿润，悲痛地叫唤：“呜……嗷呜呜……嗷呜……”
虞知意一直在很努力地克制泪水，在看到这一幕，终于是忍不住了。
泪水“哗”地流下来，摊开掌心覆在保温箱上，她哄道：“小鱼乖，你现在还不能离开这里，要好好接受治疗，才能不疼，等你好了，我们再接你回去，听懂了吗？”
小家伙推的动作停了下来，睁着眼呜咽了声，把爪子放下。
但那双眼睛，时刻盯着虞知意和温南风，里面写满了期望，期望他们能抱抱它。
虞知意把脸凑近保温箱，看着它：“对不起小鱼，是我的错，我不应该把你单独留在那，否则你就不会……”
说着说着，她就说不下去了，泪水越发的凶猛，恨不能把保温箱打破，把小家伙抱起来好好安慰。
小家伙似乎又听懂了，又努力抬起爪子蹭蹭保温箱，好似在抚摸她的脸。
浑身是伤的是它，身体虚弱得要吸氧的也是它，最后安慰她的，还是它。
虞知意心头酸涩，泪水模糊了视线，担心难过的情绪感染到它，连忙背过身去，悄悄抹泪。
看她转了过去，小家伙似是以为她不理自己了，急得直叫：“嗷呜！嗷呜呜！”
听见它的叫唤，刚止住的泪水又掉下来，虞知意努力咬着唇，抬头把眼泪憋回去。
看小家伙急了，温南风轻声宽慰：“小鱼乖，你很棒。”
听见来自不喜言语的“爸爸”的夸赞，小家伙激动起来，用力挺起身体想起来，一动，身上的伤口就扯得疼，又跌回保温箱里，发出惨痛的呜咽。
“别动。”温南风脸一黑，警告它：“躺好！”
被训了，小家伙都不敢叫了，睁着眼，可怜兮兮地看着他，一副非常希望得到拥抱的模样。
温南风没再言语，抬起手放在保温箱上，动作轻柔地在上面反复抚过。
一如它刚才隔空安抚虞知意般，隔空安抚着它。
护士在旁边湿了眼，忍不住拍下这感人的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