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仙指急问在哪,我指向靠墙而立的三块床板。
他有些失望。
这三块床板这么薄,而且都是实木,怎么可能藏得了东西?
我懒得跟他解释,上前将床板平放,然后用刀子用力刮板边。
很快,一条夹缝就显露出来了。
原来这些床板根本不是一体实木,而是用上下两块板压制而成的,每条边都特殊处理过,所以很难看出来。
八仙指喜形于色。
陈氏脸色微变。
我招呼众人一起帮忙,在大家的努力下,一块上板被揭开了,露出一大片扁平的毛发来。
我用刀挑了挑,已经明白了。
这不是什么毛发,而是一部分动物尸体,被人为压扁了。
至于是什么动物,暂时还不知道,得把剩下的床板都拆开才行。
这就叫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八仙指兴致高昂,亲自动手撬板。
很快,三块底板拼到了一起,显露出动物的全貌来。
这是一只猴子。
死得很惨,估计是被活活压扁,制成干尸后,再放入夹板中,所以看不到一丝血迹。
它的手掌形状,跟陈兰兰背后的黑手印一模一样。
八仙指如释重负,挺直腰杆说道:“陈老板请看,这就是导致令嫒中邪的罪魁祸首,我没说错吧?”
“刘大师真乃神人也!”
陈启彪竖起大拇指,脸上都快笑开花了。
陈氏神色尴尬,目光飘忽。
“咳咳,徒儿,接下来就看你的了。”
我差点翻起了白眼。
脏活累活别人干,出风头自己来,这老东西真是吃不了一点亏啊。
不过看在三七分账的份上,忍了。
我让人把床板搬到后院,赦令符加上一把火,烧了个干干净净。
八仙指不在,如果让他看到黄符的话,肯定会直翻白眼。
就在床板烧得差不多时,火堆里突然冒起一大股黑乎乎的浓烟,辛辣刺鼻,恶臭无比。
几人赶紧捂鼻后退。
笼子里的旺财突然挣扎起来,似乎烟里有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我想使用天眼通,却被烟熏的直流眼泪,恍惚中,似乎看到个黑影从火堆中一跃而起,眨眼就消失了。
擦掉眼泪后,床板已经彻底烧成了灰烬,旺财也安静下来了。
那个黑影,我以为自己只是眼花而已,回到楼上,陈兰兰已经醒了过来。
她脸色惨白,惊恐万状。
我知道这是因为鬼气入体,导致她一直做噩梦的缘故。
如果那只死猴子没烧掉,她就只能永远待在梦中,再也醒不来了。
父女俩相拥大哭,陈氏在一旁直抹眼泪。
我仿佛又闻到了风油精的味道。
扭头看向八仙指,他正站在阳台上打电话。
是捂着话筒打的,其间还回头看了我一眼,又赶紧转过身去了。
有点鬼祟。
不过这是他一贯作风,我也没想太多。
虽然天价小叶紫檀木床没了,但结果还算皆大欢喜,陈启彪爽快地支付了十万块钱,装了满满一大袋。
八仙指接的时候,手都是颤抖的。
也不知道是因为心有余悸,还是高兴坏了。
又是一番客套后,我们离开了陈家。
上了车,八仙指拍着方向盘连呼侥幸。
“想不到我八仙指也有看走眼的时候,林小兄弟,今天真是多亏你了!”
“废话少说,分钱吧。”我没好气地说道,“别忘了,你还欠我一千六百八十九块二毛!”
“瞧你这话说的,我八仙指堂堂一个风水先生,像欠钱不还的人吗?”
“呵呵,昨晚不知道谁因为欠钱不还,差点挨揍了。”
“……”
八仙指哑口无言。
“你这小子,好歹是合伙人,就不能给我留点面子?”
“我爸说过,面子是自己挣的,不是别人给的。”
“行行行行,别说了,我现在就还给你。”
拿到钱后,我问道:“对了老刘头,你见多识广,我有个问题想问问你。”
“什么问题?”
“刚才那只猴子,到底还算不算是厌术?”
我之所以有此一问,是因为《阴玄簋鉴》中,根本没有类似记载。
匠人和方士施展厌术,用的一般都是死物,如果用动物的话,很容易露馅,因为尸体会腐烂发臭。
就算真要用到动物,也会选择骨头,比如蛇骨,鼠骨什么的。
用一整只压扁的猴子施展厌术,确实闻所未闻。
八仙指略显得意:“小子,你算问对人了,老夫今天就给你免费科普一下,准确来说,床板里的那只猴子其实不叫厌术,而是叫蝨术。”
“蝨术?”
我听得一愣一愣的。
“没错,它是南洋特有的一种邪术,与降头术和养鬼术齐名。”八仙指滔滔不绝,“不过归根结底,这蝨术也是乾隆年间从我国流传出去的,算是茅山巫蛊术和厌胜之术的结合体。”
我这下释然了,怪不得书中没有记载,原来这蝨术是陆道人死后才出现的。
“正所谓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与厌术相比,这蝨术更为恶毒,而且作用效果更快。”
“毕竟木匠和泥瓦匠害人,只能偷偷摸摸,巴不得主人家发现不了才好,南洋向来野蛮,只要有仇,巴不得你死得越快越好。”
我撇了撇嘴:“你现在说的头头是道,那之前怎么看不出来?”
八仙指老脸一红:“咳咳,人总有打眼的时候,退一步说,我起码大方向是看对了,你就说床板是不是床的一部分吧?”
“算你强词夺理,那你再说说看,这床跟那陈太太有没有关……”
“嘘!这种话可不能乱说,小心隔墙有耳!”
八仙指急忙阻止了我。
车子现在还停在陈家别墅外,他怕了。
八仙指急忙启动车子,开出三条街之后,他才一脸后怕地说道:“林小兄弟,出门在外,有些事咱们心里明白就行了,私下聊聊没什么,可千万别让有心人听去了。”
我:“不至于吧?”
“总之小心为妙,我干了一辈子风水先生,可不想因为几句闲言碎语阴沟里翻船。”八仙指低声说道,“你知道陈太太是什么来头吗?”
“不知道。”
我一个刚到江城的毛头小子,哪知道人家富太太是什么来头?
八仙指:“实话告诉你吧,其实我也不知道。”
“……”
“林小兄弟,给你说句掏心窝子的话吧,干咱们这一行一定要记住,只要对方是有钱人,千万别得罪,因为你永远不知道,人家的钱是怎么来的。”
就你这水货还跟我掏心窝子,开什么玩笑?
我心中嗤之以鼻,但还是点头道:“好,我记住了,只不过……”
“不过什么?”
“咱们刚才救活了陈兰兰,岂不是等于得罪了陈太太?”
“得罪个屁,现在陈启彪还蒙在鼓里呢,而且我看得出来,他被陈太太迷得神魂颠倒,要不是爱女心切,陈兰兰已经在劫难逃了。”八仙指说道,“只要夫妻俩没戳破脸皮,咱们永远都是安全的,这就叫富贵险中求,懂了吧?”
“懂了,刚才确实挺险的,差点要陪人家一张小叶紫檀木床。”
“……你小子,就喜欢哪壶不开提哪壶是吧?”
就在这时,我们头上突然传来砰的一声闷响,似乎有什么重物落在了车顶。
八仙指下意识地一脚急刹,车停住了。
后排的旺财咯咯直叫,也不知道是被急刹吓到了,还是被闷响吓到了。
两人赶紧推门下车,然而车顶空无一物。
就在我有些摸不着头脑时,八仙指突然脸色大变。
“猴……猴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