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眼,我对这个薄子嗤之以鼻。
都什么年代了,正常人谁写日记啊?
但还是忍不住好奇,翻开来看。
说是日记,倒也不怎么恰当。
因为八仙指不是天天写,而是隔三差五,挑一些比较重要的事来写。
准确地说,这应该叫记事本才对。
我耐着性子看完后,心里久久不能平静。
原来早在四十多年前,八仙指就认识我爷爷了。
同为风水先生,又是邻乡,两人一开始亦师亦友,关系还挺不错,后来爷爷退隐,两人关系淡了,甚至有了点仇隙。
具体原因,八仙指没写。
后来李斯中邪,他被李大爷请到府上,进门的第一眼,就认出了我。
看了生辰八字,更确定了。
当晚登门拜访,见到血柏,惊为天人。
跟我爸聊天,也是为了探听血柏虚实。
从那一晚起,他心里就惦记上了。
接下来的几年,八仙指南下淘金。
凭着三寸不烂之舌,还有半吊子的茅山术,在江城混得还算不错,但始终融不入上层圈子,跟人家相比,顶多算是小打小闹。
所谓的上层圈子,应该就是元沐和孙大师这种级别的高人。
一次因缘际会,八仙指遇到了女港商叶嘉琪,得知她奉父亲之命,来大陆寻找合适的棺木。
这口棺材,是为她风烛残年的爷爷准备的。
叶家巨富,表示花多少钱无所谓,只要能让老人家满意就行了。
八仙指虽然本事不行,但是看人的眼光还是挺准的,据他在日记里的描叙,叶家找血柏,应该没有他们表面上说的那么简单,至少不可能仅仅只是为了拿来做棺材。
不过八仙指也很精明,明白这些都不是他该考虑的,有钱赚就行了。
八仙指接下任务,连夜离开江城,兴冲冲跑到我家购树,结果接连碰壁。
知道这事后,叶嘉琪更改行程,以考察投资为名,带团亲临。
可惜我一家三口油盐不进,连村干部出马都搞不定。
眼看情况不对,八仙指急得不行,明的不行只能来暗的,于是不惜血本,花大价钱托人买了条成精的白狐,也就是小玉。
用小妖迷惑村民来我家自杀,好激起民愤,结果我一家三口还是不肯妥协,甚至不惧与全村人为敌。
后来血柏结灵果,震惊百里。
收到叶嘉琪消息的孙大师,当天就赶到了村子。
八仙指慌了,知道这趟浑水自己没法应对,连夜就跑路了。
日记记载到这里,没了。
我合上薄子,表情复杂。
八仙指的日记,解了我很多疑惑。
也说明了,这老东西确实死有余辜。
扭头一看,白狐已经蜷缩在席子上睡着了。
重伤初愈,确实需要多休息。
我轻轻把玉牌挂在它的脖子上,然后盖上毯子,下楼去了。
鸡窝里,旺财一脸幽怨,如同受了委屈的小媳妇。
我安抚了几句,然后把玉牌挂在鸡脖子上,警告它千万别弄丢了,否则鸡命不保。
还别说,这块玉牌卖相挺不错的,爱美之心人鸡皆有之,旺财越看越喜欢,心情好转,最后雄赳赳气昂昂,迈着四方步出门溜达去了。
我打了个哈欠,这两天晚上几乎没怎么休息,正打算睡个午觉时,放在桌上的诺基亚突然响了起来。
电话是陈启彪打来的,找八仙指。
我回答八仙指已经死了,他先是一愣,然后问道,你就是八仙指的徒弟吧?
我说是。
他让我赶紧来一趟,有急事相求。
不会吧,难道孙兰兰又出事了?
我原本不想去,架不住他苦苦哀求,答应了。
带齐家伙,把古董店外追剧的旺财叫上,我打了辆出租车,直奔陈家别墅。
一进门,陈启彪就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火急火燎地跟我说明了情况。
原来这回出事的不是陈兰兰,而是他的妻子陈氏。
我问他出了什么事,陈启彪支支吾吾,神色尴尬,半天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我也懒得废话,让他赶紧带路。
上到别墅三楼,只见主卧大门外守着几个佣人,里边隐隐传来女人的哭泣声。
陈启彪问夫人怎么样了,佣人们个个面露难色,不敢回答。
我冷眼旁观,发现几乎每个佣人身上都有抓痕,深浅不一。
有个女的,手上甚至还有带血的牙印。
我做好心理准备,沉声说道:“陈老板,开门。”
“你们还愣着干什么,快开门!”
“是。”
佣人们小心翼翼地拧开门锁,我抬头望去,只见原本豪华宽敞的主卧内一片狼藉,就像鬼子进村一样乱七八糟的。
我和旺财前脚刚踏进去,后脚佣人就把门给关上了。
门外传来陈启彪的声音:“林大师,你小心点,我老婆疯了,她可能会咬人的!”
这还用你说,早知道了。
为了以防万一,我把鸡笼放下,让旺财钻了出来。
这时,垂着帘子的床上突然传来了哭泣声。
嘶哑,悲凉,忧戚。
就像古代女人哭丧一样。
旺财打了个哆嗦,翘起屁股就想往鸡笼钻,被我一把拽了回来。
小心翼翼走到床边,掀开帘子一角,还没看清里边的情况,一颗眼珠子突然毫无征兆地出现在我的面前。
一颗暗红色,布满血丝的眼珠子。
瞳孔跟野兽一样,是竖状的。
阴冷怨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