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死
喵声细语2024-03-21 00:004,425

  “你们离开这里!离开这里!”

  

  罗景宇的嘶吼响彻这逼仄的空间,全然没了刚刚的唯唯诺诺。

  

  “你把刀放下!”

  

  “你们为什么要害宋总?!他们出了事酒庄就还需要我爸在,求求你们让我爸回家吧!他为这个酒庄工作了二十多年!放他回去吧!”

  

  望着他死命扣在白音口鼻上的手掌,没有丝毫松懈感,陈翊愤然怼上——

  

  “害宋临川的不是我们,也没人阻拦你父亲退休,你别做傻事!”

  

  “本来我爸回家可以照顾我和孩子了,都是因为你们这群人……让这件事耽搁了,还闹出了人命,我…我女朋友生孩子难产,现在还在ICU,都是你们耽误的!你们丧心病狂!”

  

  陈翊一边听着他口中这些不着调的罪名,一边关注着他的刀和捂在白音脸上的手,她看上去就要窒息了……

  

  “你先冷静!再捂着她会出人命的!不然你进了监狱,你家更没有人照顾!”

  

  没想到这句劝,他还真听进去了,感受到口鼻的呼吸逐渐通畅,白音重重吐息,额头冒出了层层冷汗。

  

  看来他没有杀人的胆量。

  

  这个挟持着自己的少年,并没有表面上那么有魄力,他扶在白音脖颈前的手臂微微震动,嘴唇翕动,喘息声更是不均匀。

  

  “……你们…你们离开这里!”

  

  他依旧粗暴地将白音向门外拖拽,陈翊的步子也跟着朝前逼近,仿佛是在找时机……

  

  “没出息。”

  

  白音忽然冒出来这一句,身后的少年一愣。

  

  “其实你根本就是自私,你不在乎任何人的付出,你爸正当壮年不该退休,他自己也不想离开酒庄,这是他奋斗了半辈子的心血,但为了你的犯下的蠢事,他不得不向宋家人妥协!”

  

  “你不要胡说!”

  

  “还有你女朋友,你年纪轻轻犯下错事让她怀孕,还好意思说她难产进了ICU,你难道就没想过,她会这样就是因为你的怯懦吗?!”

  

  “你再乱说信不信我杀了你!”

  

  罗景宇显然开始发慌了,手里的刀尖颤抖起来,陈翊缓缓地向前逼近,手心沁满了冷汗……而白音的话仍没有停——

  

  “你不愿面对真实的后果,把所有错误、不称心归咎于八杆子打不着的我们……”

  

  “你别过来!”

  

  看到陈翊悄悄逼近,他语无伦次地晃动着手里的刀,不知所措地朝陈翊指了指两秒又赶紧放回白音的脖子上……

  

  白音咽了口气,继续游说:

  

  “你知不知道你被利用了,你现在拦着我们,是有人交代过你吧?让你想尽办法多拖我们一会儿?她知道你比罗经理更着急让他回家……”

  

  “你别再说了!还有你别动了……啊!”

  

  就在心理防线几乎完全被攻破之时,罗景宇再次毫无意义地重复了一下刚刚的动作。

  

  而这次,陈翊眼疾手快地抓住他指向自己的刀尖——

  

  在它离开白音脖子的一瞬间,他死死托住罗景宇颤动的小臂,将他的胳膊朝偏的方向一拽,另一只手掌借力拍到了他的手腕,手上的刀顺势滑到了地面上。

  

  见此情形,罗景宇怒火中烧,另一只手握上个拳头就要朝陈翊脸上挥去——还好被陈翊敏捷躲开了。

  

  他歇斯底里地拳打脚踢,丝毫没有悔改之意。

  

  眼看着两人扭打在一起,陈翊的手臂还有伤,根本经不起折腾。

  

  挣脱了束缚的白音奋然捡起地上的水果刀,死死地攥在手上,她向来如湖面般平静瞳仁里,此时恍然涌动着惊涛骇浪……

  

  “陈翊你快让开!”

  

  白音居高临下地逼近,头顶上的光束几乎将她的整个身躯吞没进莫测的昏暗,她手里握着的刀锋,格外刺眼……

  

  第一次,陈翊感到她连头发丝儿都是幽森可怖的……

  

  “啊啊啊别杀我别杀我——”

  

  罗景宇见她这样,以为白音要反杀自己,吓得蜷缩成一团,不停叫喊。

  

  白音立刻蹲在他面前,用尽所有力气去稳住罗景宇的身体,破口道:

  

  “你睁开眼睛看看!如果这把刀落在你喉咙上,你知道会是什么感觉吗?!”

  

  罗景宇吓得安静下来了,盯着白音手里那支离自己只有几厘米的水果刀……眼泪夺眶而出。

  

  “你父亲为了你做的蠢事,放弃了他热爱的酿酒,还有你女朋友,因为你们的失足,她不得不未成年产子,可她不过就是个孩子!而你也是个孩子!你对你父亲没有感恩,对女朋友没有愧疚,却把原本自己要承担的责任和痛苦强加给陌生人,你知道恐吓绑架是犯法的吗?!你知道杀人要蹲多少年牢房吗?!”

  

  第一次听到白音一口气说这么多话,原来她怒火中烧时,是这样的。

  

  陈翊意外之余,私心却又格外过瘾,因为这些话,也是他心底所想。

  

  被两人的反杀吓破了胆,罗景宇终于哭嚷着吐了实话——

  

  “呜呜呜我不敢杀人…是他们指使我,让我吓唬你们……”

  

  他们?

  

  陈翊立刻逼问:

  

  “他们人在哪?!”

  

  “他们就在酒窖里,但我…我不知道机关在哪……”

  

  这逼仄的空间里除了罗景宇抽泣的声音,一时无他。

  

  “嘘——”

  

  白音朝他做了个手势,放下手里的刀,侧耳倾听,暗格内部传来细微的声响……

  

  是那天掉队时她撞见的声响,而当时那个突然发现自己的服务生,不正是这个罗景宇吗?

  

  她和陈翊再次走到A酒柜前……这么名贵的酒也忘了落锁,看来她们很着急。

  

  不,不是着急。

  

  是还没来得及出来而已。

  

  陈翊再次拿起那半瓶酒,那赭红色的碎屑,不就是宋知袅的甲油吗?

  

  随即,他发现了酒柜后那块磨损的边缘……

  

  就是这里了!

  

  陈翊示意白音退后,用力抽开了酒柜的夹层,A列的酒柜恍然洞开,别有洞天的密室里传出一声意料之内的尖叫——

  

  “啊!”

  

  轮椅上的俞凡重重跌落在了地板上,眼神惶惑地盯着突然出现的陈翊二人……

  

  俞凡,这个嗜酒如命的人。

  

  有罗曼尼康帝的地方,怎么会少了他呢?

  

  而他身侧的陈菁云,许是没料想这间暗格会被突然打开,望着儿子和白音突如其来的脸庞,那只握着高脚杯的手指,不受控地从她指尖跌落,洇红的酒液随着一声脆响喷溅在了地板上……

  

  恍如血迹挥洒。

  

  “……小翊,救我…”

  

  俞凡那张平日里嶙峋蜡黄的脸贴在昏暗的暗格地板上,口中溢出的黑色血迹,煞是触目惊心,而他的手里……依旧死死地握住那柄高脚杯……

  

  还没等陈翊上前追问,整个空间忽然一片漆黑!

  

  当最后一盏灯熄灭,他听到了玻璃摔碎的声音,而后便紧跟了又一声歇斯底里的叫喊。

  

  “不!!!”

  

  人在黑暗中的五感总是特别敏锐,而随之而来的恐惧,也在漆黑的笼罩下,异常毛骨悚然。

  

  ***

  

  当白音发来要陪陈翊一同前去酒庄的消息时,程灵溪终于明白,这一连串的事件再不加以制止,秋月山上迟早会闹出更多匪夷所思的事情。

  

  有人未雨绸缪,有人暗中接应,还有人欲盖弥彰。

  

  程灵舟的劝导和现场的信息不断融合,这个案子理应理顺了,可她还是有些困惑……

  

  正在她愁眉不展之时,旁边的夏明彻风一般地拉着她就要下一楼——

  

  “去哪?”

  

  “去看看音乐室的断手,陈翊说宋知袅涂了红色甲油,去验证一下。”

  

  程灵溪大为惊奇,这就是那会儿他说的自己要查的事吗?

  

  怎么像被打通了任督二脉一般,主动请缨?

  

  夏明彻快速推开斑驳的音乐室,冷风飕飕刮进来,程灵溪嘴里“咝”得一声打了个冷战,他一边走进钢琴,一边脱下外套给她披上。

  

  “你是怀疑宋知袅手上并没有指甲油?”

  

  “不,陈翊既然看到了,那她手上就肯定有甲油,可钢琴里的手臂也有甲油,未必就能佐证手臂是宋知袅的,也就是说,宋知袅被害可能只是个幌子。”

  

  大约是职业病吧,这通话在程灵溪这个“逻辑怪”听来十分拗口且不合格……

  

  夏明彻嚯得一声打开了钢琴顶盖,程灵溪下意识闭上眼睛——血腥味充斥进她的鼻孔,无可辩驳。

  

  可夏明彻却在看清了那两只手臂的瞬间,眼睛里瞬间爬上了一丝难以置信……

  

  “原来真的是它……”

  

  夏明彻竟直接伸手将一只手臂取了出来,大剌剌地拿近眼前观察,把程灵溪吓得差点大叫,但她还是忍住了。

  

  “你看——”

  

  “夏明彻你疯了!给我把它拿开!”

  

  “你想不想破案,我是让你看这到底是什么?!这不是人的手臂!这只是蜡像!”

  

  原本程灵溪已经做好了“逃跑”的准备,谁知夏明彻这最后一句话,直接把她勾回原地。

  

  “人肉的触感和蜂蜡的触感还是很不一样的,她应该料定了最初没有人敢拿起来细细研究,不信你来摸?”

  

  她将信将疑地将眼神落在那支“血淋淋”的手臂上,在没听到“蜡像”前,这无疑是骇人的东西,但此刻她已逐渐放下戒备,忐忑着凑近去观瞻……

  

  看到夏明彻笃信的目光,她伸手摸了上去,冰凉却诡异的触感仿若耳边千万只鼓在奏乐。

  

  这果然不是真的手臂,只是蜂蜡。

  

  摸到了边缘的血迹,程灵溪似乎想到了什么。

  

  “阿音说可搜索的地方不止别墅内这么简单,走,去后面的马场看看!”

  

  此时雨水缓和了一些,但地面上泥泞不堪,程灵溪和夏明彻的穿着过于休闲,鞋袜早已沾染上泥土,潮湿凝重。

  

  驯马师正在费劲清理一间角落的马厩。

  

  “师傅,马场的马匹还对得上数吗?”

  

  “别提了,最好的那匹英国纯血丢了,还死了一匹幼马,被什么东西扎破了肚子,这雨下得真晦气……”

  

  “幼马死了?”

  

  程灵溪看到那些泥泞的干草里,杂糅了不少血迹,她顺便研究了一下那断了的缰绳……

  

  最好的马失踪了,最小的马被害了。

  

  一般马场里经过专业训练的马,只要不是刻意人为动作,是不可能有机会自己脱缰而逃的,何况昨晚这么大的暴雨。

  

  可惜也正是暴雨太大,这里连脚印都被破坏得七七八八了。

  

  不过,这些也信息足够了。

  

  程灵溪检查完,立刻就要转身走进雨里,夏明彻适时撑起伞,另一只手扶了一把她的肩膀,刻意将她朝自己身边拽了一下——

  

  “小心!”

  

  程灵溪没有拒绝,神色悠远地望着雨雾中的法式庄园,心中惴惴——

  

  手臂是蜡像伪装的,又用马血来扰乱视听,如果宋知袅的死是在做戏的话……那么目的是什么呢?而她现在人又在哪里呢?

  

  程灵溪忽然问起身边人——

  

  “对了明彻,你为什么会怀疑这手臂是假的?”

  

  “其实来秋月山之前,我就已经看到过这两只‘手臂’了,当时忙着在画廊收拾东西,随意瞥了两眼,也没多想。”

  

  “什么意思?你在画廊里看到的?”

  

  夏明彻长吁一口气,点头:“陈翊说认出宋知袅手臂的时候觉得怪怪的,一定是有什么特征让他印象深刻,他承认宋知袅涂了红色指甲油,而我在邹笑姐的工作间里瞥到的未完成的手臂上,也涂了红色甲油,所以,这可能就是出于我艺术细胞的……直觉吧?”

  

  此时,无论是他对艺术的敏锐度,还是他可怕的联想能力,程灵溪都感到不可思议极了……这是他少有的“逻辑自洽”时刻吧?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两只假手,不就是邹笑姐的杰作了?”

  

  邹笑主修的可是雕塑,尤其是做蜡像,堪称一绝。

  

  这手臂做得如此精细,宋知袅一定是至少半月前就有所计划了,可邹笑为何会答应她做这种事?

  

  宋知袅大张旗鼓地假装自己被分尸,搅动秋月山的风雨……是为了什么?

  

  而向来与她交好的俞南风,听说了她的“死讯”,哭天抹泪得那般崩溃,是否被蒙在鼓里得很辛苦呢?

  

  而宋临川的死,俞凡的失踪,陈菁云的潜逃……又各自有什么样的牵扯?

  

  从那几人房间的情形、到案发现场的茶水、纽扣、扣紧的腰带、墙角的血迹、宋临川主动脱下的外套和领结、再到漏洞百出的马匹和手臂……所有的一切,都指向了一个人。

  

  她手心沁出薄汗的同时,心底也渗出层层怖意。

  

  两人回到庄园大厅,夏明彻收了伞,“要不我去叫大家出来,商量对策?”

  

  “不用。”

  

  程灵溪笃定道。

  

  “明彻,待会儿能麻烦你帮我去做几件事吗?”

  

  “当然,什么事?”

  

  程灵溪说了三件事,夏明彻闪过一丝错愕,但很快会心一笑,了然道:“这么说,你已经想通了?”

  

  “多亏了我哥这个智囊,我已经……把手臂的事告诉他了,丰海的警方也会配合行动。”

  

  程灵溪深呼一口气,“至于我们这里……我先回去换身衣服,待会儿各司其事就好。”

  

  尽管两人要做的事情算不上什么美差,但看着程灵溪背水一战的架势,他竟也跟着格外激动,不自觉地摸了摸她的头发,朝她莞尔一笑——

  

  “记得分寸!”

  

  程灵溪重重点头——阿音,酒庄那边暂时交给你们了,这次的我虽然是赶鸭子上架,但好在“死马可以当做活马医”。

  

  

继续阅读:请君入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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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意非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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