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虽然冷静的可怕，瞧着像是很冷血无情的样子，但莫名认真的样子，又并不让人厌恶。
陈宝泉在受伤时候，便觉得自己凶多吉少，这次怕是要交代在这儿了，身边亲兵也知道，但是他们都不愿意相信。
陈宝泉看着粗莽，似是勇武有余、智计不足，但能做将军的，怎么可能是真傻。
顾家管事一看就是个成熟稳重的大人，他既然没有否认这小姑娘的大夫身份，就证明这小姑娘，最起码是懂医术、且显露出来的医术，还不错的样子。
否则他一定会极力阻止。
判断出这小姑娘可能真的可以救他，即便觉得以这小姑娘的年纪，这个判断有些儿戏、有点儿荒谬，陈宝泉还是想赌一把。
必死，和可能活，谁都知道该选什么。
“将军，不可！”彭达和其他亲卫都没想到，陈宝泉竟然会做出这样选择，他急忙想阻止。
“好。”楚青玖认认真真应了一声，上了车之后，指挥人扒开陈宝泉的衣服仔细看过后，基本已经确定了破裂的是哪儿的血管。
心中有数后，楚青玖对陈宝泉说道：“可以救，我也会拼尽全力救你，但你的兵要听我指挥。”
“彭达，若我昏迷，你负责带人听阿九姑娘指挥行事，这是军令。”陈宝泉毫不迟疑下令。
彭达咬了咬牙，拱手听令：“是，将军。”
“他能不能活下去，就看你们听不听话、做事卖不卖力了。”楚青玖平静加了一句，让这些兵勇，骤然生了无限动力。
“我先给他止血。”楚青玖让桂香帮忙，把自己的袖子挽起并用绳子绑紧，不至于掉下来后，用清水洗手后，又用一层气包裹在自己的手上，避免洗手消毒不干净给伤口造成二次感染。
做这些的同时，楚青玖吩咐顾家管事，把她的干净衣服拿出来，叠起来塞在陈宝泉的口中。
做完准备工作，楚青玖看向陈宝泉：“接下来我要给你止血，没有麻醉，你会很痛很痛，但是要忍着。”
陈宝泉此刻嘴里塞了衣物，不能说话，只笑着点头。
楚青玖直接把手伸进伤口里。
手术需要视野，出血需要立即缝合止血，但在大越国、特别是现在，根本没有什么手术条件的情况下，楚青玖只能凭着经验，直接给他徒手止血。
不过，楚青玖有自信，凭着对人体的熟悉和气的帮助，她可以做到徒手止血。
只要把主要出血点止住，其他小出血点的那点出血量，不会有太大的危险。
如果不是打不过这些兵勇，楚青玖刚刚也不会和他们废话那么久，早就把他们全都撂倒然后直接上手了。
果然，楚青玖只稍微摸索两下，便轻柔又不失力道地捏住了主要出血的血管。
虽然她速度很快，陈宝泉还是痛得脑门冒汗，即便死死咬着口中衣物，依然痛得闷哼出声。
“你在做什么？”彭达看到楚青玖把手伸进伤口里，目眦欲裂，“你快拿出来，把手拿出来。”
他伸手就想拽楚青玖的手。
“滚！”楚青玖凤眸凌厉，高声呵斥：“什么都不懂，就滚开别捣乱！”
彭达又想拔刀。
桂香不怕死地用力抱住了彭达的手臂，急切劝道：“彭大人，陈将军出血变少了，彭大人，小姐是在给陈将军止血啊，您看清楚点。”
彭达正要甩开桂香，听闻桂香喊声，他动作顿住，去看陈宝泉的伤口处。
果然，出血肉眼可见的少了！
彭达瞪大眼睛，震惊不已，话都说不利索了：“这、这……真止住了？”
像是做梦一样。
但，是个美梦！
楚青玖冷然看了彭达一眼：“现在能好好听命，配合我了么？”
“姑娘您请吩咐。”彭达这下是有些服气，态度也变了。
“附近最近的村子在哪儿？我们去最近的村子。”楚青玖询问。
“是云家村。”一个兵勇立即回答，“快马一刻钟，马车过去，大概要小半个时辰。”
“那就去云家村。”楚青玖便不客气，直接吩咐了起来，“派几个人先快马赶去云家村，找农家借个亮堂温暖的屋子，地上洒水，再用蒸汽把屋子熏一遍，找个能躺下陈将军的木板，用开水烫过后擦干放在炕上备用。”
“请主家和附近邻居帮忙，再多烧些热水，取干净的白布剪成巴掌大小的块，在热水里煮过，白布的量要多一些，没有白布，其他干净的布也可以。”
“把主家的剪刀和缝衣针，在另一个锅里煮。”
“水烧开之后，一部分放凉。”
大越国确实是不具备无菌手术条件，但她尽力做到现有条件下的最好。
众兵勇虽然不知道她为何要如此，有什么作用，但为了陈将军的性命，全都在彭达的指挥下，立即行动起来。
楚青玖也吩咐车夫：“走吧，我们也去云家村。”
顾家管事眼睁睁看着这一切的发生，他真的很想叫停。
就怕楚青玖治不好，牵连了顾家，即便，楚青玖已经展现了一手徒手止血术。
但现在也由不得他了，顾家管事只能骑马跟上。
因为马车走得慢，等他们赶去的时候，因为不吝啬柴火，屋子已经被熏了一会儿，热水也已经烧开。
布料和剪刀、缝衣针也准备好了。
“帮我把陈将军伤口附近衣物剪掉，让伤口全都露出来。”
“用开水和晾凉的水，兑成温开水，冲洗伤口血污。”
“把他抬到炕上。”
在众人注视下，楚青玖让人用晾到温热的水冲洗干净陈将军伤口附近血污，剪掉碍事的衣物，放在了用开水烫过的木板上。
楚青玖还让人把针烧红，然后掰弯，再放到开水里烫。
“桂香，我的药箱里，最下层有桑皮线，你多洗几次手，然后用烫过的布擦干净手，把桑皮线取出来在蒸汽上熏软。”
彭达等护在车边的人，除了一部分继续布防之外，其他人都自觉去帮同侪和村民。
村民储备的柴火不够，他们便和村民商量后，把门板、柴栅栏，等等，都拆掉劈开，当成柴火。
总之，他们尽力做着自己能做的一切事情。
其实他们也想问，该怎么救？能救活么？
他们还想问，为什么要做这些事情？有什么用处么？
想问，把针掰弯要做什么，剪刀是干什么用的？
桑皮线倒是认识的，这是用来缝合伤口的。
这位姑娘，也是要为将军缝合伤口么？
可没有人开口，所有人都铆足了劲儿去做该做的事情。
有人家手足相残，他们却愿意为了没有血缘的兄弟拼命。
因为躺着的那人，就是这么对他们的。
用布巾包了自己头发，又吩咐桂香同样包了头并扎住了袖子防止碍事，在一旁给自己打下手后，楚青玖便开始做人生中最简陋的一台手术——只有针、线与剪刀，其他的器械一概没有。
甚至针和剪刀，还是平常做衣服用的，而不是手术专用的。
这次之后，要打造一套专门的手术器械了，还有麻醉药，也要尽快做出合用的。
楚青玖一边接过桂香穿好的桑皮线做缝合，一边心里下了决心。
可以缝合的血管尽量快速做了血管吻合术；细小血管和缝衣针一般粗细，放置不管。
处理好血管，尽量擦干净血液，楚青玖把肌腱、肌肉一一对应缝合。
缝合的同时，楚青玖还用异能刺激他的骨髓，促进黄骨髓加速转变为红骨髓，增强红骨髓造血能力，应对失血后产生的不良影响，提升病人的生存质量。
彭达和顾家管事，都在看着埋头认真缝合的楚青玖。
黄泥铺地、血污沾手，少女动作间裙摆微扬，如松如竹，卓然而立。
冬日白日虽短，此刻却还是艳阳高照时候，她凤眸轻眯，神情无比专注，阳光照射在她身上，折射出漫漫光华，却不敌她偶然抬眼时候，闪耀的清冷眸光。
那份儿专注冷然，让他们焦躁的心，也散去了一些。
桂香则在扛过了最初的不适之后，开始战战兢兢给楚青玖擦汗。
她看不到血污和黄泥的污秽，看不到黄泥地上，卓立的少女如松如竹的清隽模样。
但在她的眼中，楚青玖那一双手，不曾有什么花俏，就那么一点一点、一步一步，规矩地缝合、打结、割线，再一次缝合、打结、割线……
稳定的可怕。
楚青玖则依然埋头，认真缝合。
皮下组织缝合完毕。
皮肤缝合完毕。
体内的气，一边要刺激骨髓，一边还要在他伤口内部浸润，增强细胞活力，避免细胞组织等坏死后内里发脓，促进伤口愈合。
至于外面皮肤层，当然是留着发炎的，免得被人怀疑她。
反正，外面伤口发炎，又不要紧，也不是她疼——想这些的时候，楚青玖平静的很。
伤口不算很深，但很长，不过楚青玖缝合很熟练，不到两刻钟时间，她便已经把伤口全都缝合完毕。
陈宝泉早就痛得晕了过去，即便晕过去了，也时不时痛得轻抽闷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