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青玖略微有些吃惊，诧异询问：“山匪也能做皇商？”
这内务府，也挺不讲究的。
沈云昭解释道：“这李家，明面上是一方富户，售卖的胭脂水粉在当地很受欢迎；暗里还养着一支山匪，劫掠行商旅人，双管齐下，家中越发的殷实。”
“不过之前李家的胭脂香粉，虽然在民间卖的不错，稍有家底的人家也会去买，但也就是如此了。”
这意思便是，李家的胭脂水粉，占据的是中档和中低档的市场，不过，李家很喜欢送女儿去给别人家做继室或者侍妾，因此李家的生意一直还不错。
直到三十年前，李家出了一个极有天赋的子弟，又娶了一个更加有天赋的妻子，两人一起，潜心研发出了几款香粉，可以把药材和香料巧妙结合，兼具美容养颜和修饰容貌缺陷作用。
李家这才从一个普通富户，变成一州都能排得上号的富贾，又慢慢成了大越国都有名的巨贾，并成功成为皇商。
当然，其中也有李家一个给贵人做妾的女儿，十分得宠的原因。
但首先，还是李家的胭脂水粉，确实是极好。
直到七八年前，李家的那位极有天赋的子弟，妻子去世、本人随之病逝，李家失去了这两人，也就没办法再推陈出新一直保持领先地位，只能吃老本，才被其他巨贾后来居上，抢了皇商资格。
纵观李家的发家史，不管是之前山匪劫掠，还是后来与人竞争、抢夺别人的皇商资格，这都是仇怨。
“看来，确实是有人在针对李家。”楚青玖询问沈云昭，“有查到是谁针对李家么？”
“暂时还没有。”沈云昭说道，“李家做了不知道多少年山匪，期间杀人无算，仇家不少，须得一一排查才能找出有嫌疑的，再进一步深挖。”
这案子，涉及的时间跨度大、人也多，不是一天两天能够查出来的，若是查得不顺，怕是用上一年半载都有可能。
“刑部已经发了公文，父皇也暗中派了人出去查。”本以为是后宅争宠导致的命案，最后牵扯出了他国，又隐隐与之前几件案子有关联，不但沈云昭重视，皇帝也同样重视。
但因为李家杀人不少，所以仇家也多，要查出来还得时间。
这事情，关注的人太多，上位者关注，下面的人自然会万分上心，再加上派出去的都是精锐，一月后，便传来不少他们觉得很有疑点的资料。
沈云昭找出了其中一份来，给楚青玖看。
资料上写的是一户姓温的人家。
温家祖上是大夫，医术不错，后人资质不行，虽然药堂还开着，但因为医术一般，只能勉强糊口，转机出现在温家小女儿身上。
温家小女儿从小喜欢在药材堆里呆着，又喜欢调香，等到及笄时候，已经能用药材和香料结合，配制香粉。
她配制出的香粉不但香味独特，而且兼具美容养颜功效，比之一般香粉，要好用的多。
在温家小女儿研制出了香粉后，温家便在药堂里，兼售香粉，有了这个进项，温家日子好过了许多。
看到这儿，楚青玖的已经知道，为什么沈云昭要把这不起眼的温家，从众多的资料里筛选出来给她看了。
怕是后来，温家出事了。
果然，在传来的资料里，明确写着——但好景不长，温家人在一次出去访亲时候，遇到了李家那一股山匪，温家老爷和两个儿子都被杀死，女眷则被掠走。
接下来的事情，就很有意思了。
在温家出事的大半年后，李家公子在山中救了从李家自己的匪窝里逃出来的温家小女儿。
这位李家公子，人长得不错，举止风度翩翩，又挺擅长调香，与温家小女儿很能聊得来。
在温家小女儿看来，这位李公子人好、品行出众，两人又志趣相投，再加上她经受了磨难后，十分依赖对方，也喜欢着对方，因此李公子说喜欢她，她便也羞涩应了。
只是李家并不同意这门婚事，别说温家出事后，温家小女儿只是一个孤女、还是一个在山匪窝里被坏了身子的孤女，即便是原先温家还在、温家小女儿身子还清白时候，李家也嫌弃她门户低，绝不肯让自家嫡系的子弟娶她的。
温家小女儿伤心不已，想要离开，李家公子却不肯，为了她甚至不惜忤逆父母，但他还是孝顺的，便想着能研制更好的胭脂水粉出来，这样，他对家里有用了，就能在家里有更多的话语权。
温家小女儿感动不已，为了帮助有情有义的情郎，便把自己的香粉配方送给了他。
一番“我不能要你的东西——不、我不是给你我是为了我们的未来——那我也不能要、我是男人事情应该我担着——不、我们要共同面对——你真好、你待我情深我这辈子非你不娶”的拉锯战后，李家公子收下了温家小女儿的配方，并以李家的名义售卖。
李家的态度渐渐软化。
在两年多后，温家小女儿守孝期满，李家才终于松口，李家公子和温家小女儿，结成了夫妻，二十多年恩爱不移，除了膝下没有子嗣这一点，十分令人遗憾之外，其余都很美满。
有了李家多年的经验积累，再加上温家小女儿出众的天赋，二十多年间，李家的胭脂水粉生意，越发的大了，甚至成了皇商。
但纸包不住火，天下也没有不透风的墙，李家做的事情，影影绰绰被竞争对手知道了，对方便寻了个机会，把消息递到了温家小女儿的耳中。
最后，温家小女儿恨怒不已，实在下不了手去杀相伴二十多年的丈夫，却也无法再见他，便服毒自尽，而李家公子大概也是爱上了妻子的，在温家小女儿死后，一病不起，如今已经去世。
当然，这是沈云昭遣人出去查到的资料，揭示了事情丑陋又残酷的真相，但在其他人眼中，这是一个英雄救美后，美人英雄相知相伴、甚至一个死了另一个无法活下去的恩爱故事、是可供传诵的一段佳话。
好一出狗血大剧！
李家人可真是能编会演！
特别是那位娶了温家小女儿的李家公子，能狠得下心也能豁得出去，是个人物。
但按着这份资料上来看，温家人已经死绝，该是无法再报复才对。
而且，这地名，楚青玖也觉得很是熟悉。
微一思索，她恍然，对沈云昭说道：“我记得，那个方翠翠的老家，是和温家一个地方的？”
只不过方翠翠是村里人，温家则是住在一处小镇上，但确实是都在一个县里。
说到方翠翠，楚青玖便想到了朱大夫。
朱大夫幼年时候，曾受过方翠翠母亲的帮助，朱大夫又也是大夫，虽然他是县里长大的，但也不能保证，他不认识温家人。
这中间，有没有什么联系？
“可有查过朱大夫和温家人是否相识？”楚青玖沉吟片刻，问沈云昭。
沈云昭微微拧眉：“朱大夫么？”
沈云昭估计，朱大夫和温家人，就算是认识有，那也是关系极浅的，否则派出去查案的人，不会不去查这条线。
又因为此案中不涉及朱大夫，派出去查案的人，虽然有人参与过查朱大夫的案子，但估计也不会把两个案子联想起来。
“我总觉得，他们会有什么关联。”楚青玖这么说，沈云昭便道：“我这就传令下去，让他们细查一番。”
沈云昭做事从不拖延，立即便喊人进来，吩咐几句。
等隔了一段时间，沈云昭得到了消息，便来告诉楚青玖。
“朱大夫，曾在温家住过一段时间，当时温家出事的时候，朱大夫刚好是和温家同行，虽不知道朱大夫做了什么才逃了出来，但想必不太光彩。”沈云昭面上带了些嘲讽神色。
这件事情藏得很深，沈云昭属下，也是费了不少力气才查了出来。
“这是不是表示，温家还有幸存者？而这场报复，也是温家的幸存者来复仇的？”楚青玖思索片刻，说了自己的猜测。
“我已经命人去查之前把消息透露给温家小女儿的那一户商家，看他是怎么知道的。”沈云昭之前是认为，温家人估计都死了的，但是楚青玖猜测朱大夫可能和温家认识之后，沈云昭便同样做了温家还有人活着的假设。
但对方也可能是隐姓埋名了。
不过还是要去查一查，看当时是不是温家的幸存者，借着李家竞争对手的手，把真相告诉了温家小女儿，导致温家小女儿自杀，断了李家的皇商路。
还有之后，李家子弟一个一个死去，连出嫁女也不放过，但却又不给李家一个痛快，可见其对李家的恨意。
沈云昭也在命人查李家子嗣的案子。
不像是温家的案件，已经过去太长时间，所以有些东西难以查证，李家子嗣的死，一是离现在比较近，二是对方频繁出手，做的越多，留下的痕迹就越多，相对来说，查起来比较容易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