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中事毕，杨宏亮便提出要离开。
虽然事情顺利，但自从知道妹妹杨澄心的死因之后，杨宏亮便心中焦灼，赶来京城。
进京后迫不及待便状告楚敬安，这些日子熬下来，杨宏亮精神欠佳。
楚青玖便劝说，让他休息几日再赶回去。
杨宏亮不愿意，他不喜欢京城，且这次离家匆忙，许多事情都没安排好，杨宏亮很是担心，便执意要走。
楚青玖无奈，只能送他离开。
京城郊外，柳叶已经泛黄，不复春日柔嫩清新，风一吹，便落了一地，颇有些凄凉。
楚青玖和杨宏亮之间气氛到还好，两人一边走一边闲聊。
杨宏亮想起了楚青雪和楚嘉泽。
他对这两个孩子有怨，觉得他们忘了生母十月怀胎的恩情，因此之前不愿意谈起。
可临到离开，想着毕竟是妹妹的骨肉，眼见楚青玖前途大好，是能立得起来的，楚青雪和楚嘉泽比她差了一些，以后日子艰难，若是妹妹活着，定然会心疼……
杨宏亮便希望楚青玖日后顺手的情况下，能略有照拂。
他和楚青玖说起了过往。
楚青玖出生时候，他就在窗外，孩子生出来，他和楚敬安，都第一时间看到了楚青玖。
是个白嫩可爱的小女婴，哭声很是响亮，一听就知道很康健，杨宏亮当时只有两个儿子，心底极想要个女儿，所以特别稀罕外甥女。
之后每年进京，见到了都会特别疼爱，甥舅两人感情极好。
正因为如此，杨宏亮才十多年不肯放弃，非得要找到楚青玖不可。
至于楚青雪和楚嘉泽，杨宏亮的感情要浅得多。
当年楚家和杨家的关系，就不是特别好，因为楚敬安对杨澄心多有埋怨，夫妻感情很是一般，杨宏亮瞧着妹妹不高兴，自然也高兴不起来。
楚杜氏又颇有些高高在上看不起杨家的样子，言语间多有挤兑，杨家怎么能不生气恼怒。
两家关系自然好不起来。
再加上路途遥远，联系就很少。
杨澄心因为这些事情，身体不算很好，人很瘦弱单薄，因此她怀了双胎后，杨宏亮心中十分挂念，中间进京一次。
那时候杨澄心已经怀孕五个多月，可身形依然很是单薄，便显得肚子越发的大了。
杨宏亮看着，便觉得十分担心。
他是实在放心不下，因此等到杨澄心怀孕八月左右，便与妻子一起进京，想让妻子陪着妹妹，也能叫她宽心一些。
但他们刚进京城，便接到消息，说杨澄心摔倒，如今正在生产。
杨宏亮和妻子急急赶去，杨澄心已经血崩昏迷，晚上便去世了。
“你舅母当时和我说，两个孩子虽小，但阿雪的眼睛像极了你母亲，阿泽的耳朵和嘴巴像你母亲……前几日见着阿泽，果然发现他的耳朵，与你母亲一模一样……”
他絮叨着，没发现楚青玖的眼神，有一瞬间的凌厉。
杨宏亮铺垫了许久，才和楚青玖说道：“我知道你和阿雪阿泽感情不深，但，毕竟是你母亲拼命生下的孩子，你便是不喜欢，待他们艰难时候，不妨、不妨照拂一二。”
楚青玖凌厉的眼神已经收敛，她点点头：“我知道了，不会一点不管的。”
杨宏亮的心情就轻松了一些。
即便听到听楚青玖询问“您是不是从未见过阿雪”，杨宏亮也呵呵笑了笑，说道：“是没见过，当时你娘葬礼上，舅舅一时冲动，和楚敬安那狗贼闹翻了。”
楚青玖若有所思，缓缓点点头。
杨宏亮不想提楚敬安，他和楚青玖说道：“你以后若是有空了，便来舅舅家看看，你表哥表妹，都是好相处的，你来他们肯定高兴。”
楚青玖“嗯”了一声：“若是有机会，我会去探望舅舅舅母，也请舅舅舅母保重身体；表哥表妹们若是得闲，也可来京城游玩。”
杨宏亮点点头，停住脚步对楚青玖说道：“就送到这儿吧。”
拦住了楚青玖，杨宏亮翻身上马，回头看了楚青玖一眼，便启程离开。
望着杨宏亮的背影，楚青玖沉默思索半晌后，溢出一声冷笑。
楚家可真是……让人恶心到了极点。
瞧着甜美可爱的小姑娘，心思也是半点不落后于她的亲生父母。
她脸色不太好，回去后，沈云昭便上前询问，楚青玖冷笑了一声，说道：“就是被楚家的一窝人渣给恶心到了。”
“嗯？”沈云昭略有不解。
楚家的事情，他们从头查下来，内里的龌龊，他们早就知道了，怎么这会儿，忽然愤怒了起来。
“又发生了何事？”沈云昭握着她手，放轻了声音询问。
“我想去大牢，见一见楚杜氏。”楚青玖没有直接回答，反而问沈云昭，“方便么？”
这有什么不方便的。
用了午饭，楚青玖便直接和沈云昭一起，到了京兆府。
沈云昭知道楚青玖不在意脏乱，毕竟有些病人，或是上吐下泻，或是久病卧床又无孝子殷勤伺候，身上真的是脏又臭，楚青玖从来一视同仁。
但有条件的时候，沈云昭还是希望楚青玖尽量过得舒适，楚青玖说要去牢里见楚杜氏，沈云昭直接让人把楚杜氏从牢里提了出来，在京兆府衙门内见她。
“我只问你一句，真正的楚青雪呢？”支开了众人，看着跪在地上的楚杜氏，楚青玖冷声询问。
真正的楚青雪？
什么意思？
楚杜氏有些茫然。
忽然，楚杜氏面色一变，又急忙把那惊异神色掩饰了过去：“什么意思？”
“不用狡辩，我已经查到，当年刘蕴真离开京城，是因为有孕，去生孩子了。”楚青玖凤眸凌厉，直视楚杜氏，“现在二皇子府中的那个，就是刘蕴真当年生得那个奸生女，是冒牌货。”
“我亲妹妹呢？”
其实楚青玖只查到，当年杨澄心有孕时候，刘蕴真嫁到外地的姑姑生病，刘蕴真去侍疾了，过了大半年、刘蕴真父亲去世，方才回来。
当时虽然觉得奇怪，姑姑生病怎得要让侄女儿去侍疾，难道这姑姑自己没有亲生儿女么？
但当时也并未深思。
更是没有想过，刘蕴真离京，是因为有了身孕，离京去生孩子了。
今天听了杨宏亮的话，却让楚青玖把许多蛛丝马迹，都联系了起来，并有了推测。
虽然没有再让人去刘蕴真的姑姑家查，但楚青玖相信，她所推测的事情，离事实不远，所以直接审问楚杜氏。
楚杜氏还想狡辩，但被楚青雪森冷目光盯着，唇角颤抖着，最后冷笑了一声，说道：“是我小瞧了你，当年就不该让阿真把你卖掉，而是该直接溺毙了才对，你这贱蹄子，和你那外祖母一样，都是惯于勾男人的贱妇……”
楚青玖可没想到，她竟然能从楚杜氏的口中，听到一段楚老太爷的风流韵事。
楚老太爷年轻时候，和楚青玖的外祖母家，比邻而居，青梅竹马长大。
后来楚老太爷十多岁时候，一家人迁到京城，楚青玖的外祖母等了几年，终于嫁人，楚老太爷见到杨宏亮和杨澄心后，便想着让儿子娶了杨澄心，以全自己当年心思。
楚杜氏比不过元配就罢了，还比不过一个外人，心底极是不忿。
清楚了前因后果，楚青玖忍不住皱眉，再次询问：“我亲妹妹呢？”
“不知道。”楚杜氏极为光棍回答。
当年的事情，都是刘蕴真的亲娘刘杜氏一手操办，楚杜氏只听说是直接扔到了城外，不知道被谁捡去了。
或者是，死了。
毕竟，一个早产的小小女婴，脆弱的很。
楚青玖冷笑了一声，用力一脚踹在楚杜氏胸口：“所以这就是报应。”
楚杜氏默然不语，强撑着一副不后悔的样子，实则心底，已经悔恨到了极致。
当然，她不是悔恨自己做了错事，而是悔恨当年没有狠心点，在家里了结了楚青玖。
若是当年别怕人言……现在也不至于被这个丫头，逼到这种地步。
楚青玖和沈云昭，都能看出她心中所想。
两人没再理会楚杜氏，出了京兆府衙门，楚青玖微微蹙眉。
“阿九想找到那个女孩？”沈云昭垂眸询问。
楚青玖点了点头。
她又不是完全无能为力，总要尽力一番的。
“那楚青雪呢，你打算怎么处置？”沈云昭问起，楚青玖淡淡一笑：“除了隐瞒自己是刘蕴真亲女的事情之外，她也没有害人，我没理由处置她。”
沈云昭“唔”了一声。
若是楚青玖想要对楚青雪有所动作，沈云昭自然是要帮忙的，既然楚青玖没打算理楚青雪，沈云昭便也不打算理。
但他有些好奇，楚青玖是怎么知道，楚青雪不是杨澄心孩子的。
沈云昭询问，楚青玖也不会隐瞒。
“今日舅舅说，舅母曾见过真正的楚青雪，说她也生了一双凤眼，与我应该极为相似。”
“但二殿下府中的楚青雪，却是一双杏眼，我初时觉得，舅舅可能是记错了，毕竟他没有亲眼见过真正的楚青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