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云昭没有插话，静静听楚青玖的推断。
“可我忽然想起，我有几次见到假的楚青雪，她的睫毛长度，每次都不一样，明显是剪过的。”
“之前我以为她是爱美，想让睫毛长得长一些，这样好看，但当我把她的睫毛加长，却发现，当她睫毛变长，她眼睛，便与刘蕴真的有些相似。”
“她是故意剪短了眼睫毛，制造一些差异感的。”
“所以她肯定是知道真相的。”
楚敬安和刘蕴真应该不会告诉楚青雪真相，也不知道她是怎么知道的。
此事可以问问邱姨娘。
何况这事情，楚嘉泽也是有权利知道的，楚青玖没打算瞒着他。
楚青玖和沈云昭便去了楚家。
楚嘉泽和邱姨娘闻言，都震惊不已。
楚嘉泽，震惊之后便是难过痛楚，而邱姨娘则是连连道：“怪不得、怪不得。”
“你想起什么了？”楚青玖询问，邱姨娘回忆起了过往，说道：“当年是我说过，四小姐的眼睛，和太太刘蕴真特别像，就像是亲母女一般。”
“当时刘蕴真发了好大的脾气，我最开始以为，她是厌恶先太太，所以也不喜欢三小姐，现在想来，其实是用来掩盖自己心虚的。”
“当时我还被老爷训斥了一顿，让我莫要找事……”现在邱姨娘想起来，就是满肚子的火气。
什么不喜欢杨澄心，实际上他们都是在心虚掩饰罢了。
“三小姐平日里卸了妆，眼睛要比白日里上妆更大一些，这些年我偶然见过几次，不过并未多想。”
化妆术是很神奇的，能把一个人变成另一个人，只是简单让两人的眼睛变得不太相似，那就更简单了。
楚嘉泽一直震惊到不能言语，这会儿才终于回神，勾了勾嘴角，露出一个苦涩的笑。
他母亲生了三个孩子。
长女被恶意拐卖了出去，幸好拐子贪心，想要卖了她换钱，否则早就被害死了；次女则刚出生，便直接扔在了城外，如今生死不知，大概率，是夭折了的。
如果、如果他是个女孩，下场怕也是一样的，即便好运些不死，也至多如三姐姐一般，被卖入穷苦人家，搓磨不已。
而他，却没有三姐姐的本事，能从逆境中挣扎出来，活得好。
之前他还埋怨三姐姐，为什么要把一切揭开，让好好一个家变成了这个样子，到如今，楚嘉泽却觉得，这没有什么不好，做错事的人，就该得到惩罚。
否则，那些死去和受尽苦楚的人，该有多么意难平。
“那、那三姐姐，想怎么处置四姐姐事情？”楚嘉泽又发了一会儿呆，就问楚青玖。
楚青玖还是原先的回答：“我不关心她怎么样，只要她别惹我，我懒得理她。”
从楚家出来，沈云昭和楚青玖说起祁国公府上雷公藤中毒案件的进展。
也没说其他的，只是告诉楚青玖，这次，找到了一些直接用猪圈密码写的信件，但他们看不懂。
这事情他本是中午就要和楚青玖说的，但是楚青玖恰好也遇到了事情，便优先处理了楚青玖关心的问题。
这会儿回到生久堂，沈云昭才让扈从，把这次查到的信件和其他的东西，全都放在了楚青玖的面前。
有一部分信件和书籍是完好的，但有一部分信件，上面沾着蜡油，甚至还有被烧得残缺不全的。
“我们本想悄然过去，一举拿下这些贼子，结果有贼子根本不抵抗，宁肯死也要放火烧这些东西。”沈云昭说道，“幸好发现得早，快速扑灭了火，这些信件书籍，大部分还完好。”
就是看不懂。
楚青玖自己其实不太会解密之类的。
但她知道一些基本的原理。
楚青玖把猪圈密码，每个符号代表什么，都告诉了沈云昭。
沈云昭抽了那一叠信里，最上面的一封，展开来，按照楚青玖说过的办法破解。
到之后得出十几段无意义的话。
这应该是还有一层加密，但楚青玖确实是不擅长这个，没办法破解。
倒是沈云昭，专注看了片刻后，有些恍然，快速写了十几组对应的数字出来。
并在一些数字下面，写了几个字，其中便有“八、国、蜂、蜜”四个字。
正好可以对上这次的事件，可见他的破译方式是正确的。
“怎么解出来的？”楚青玖有些好奇，询问道。
“是以《切韵》一书为基础，通过反切，得到数字……”沈云昭与楚青玖在一起，是不吝啬言语的，但楚青玖本身也不是特别话多的人，所以沈云昭平常也不会说很多话。
今天他为了个楚青玖解释反切、双声叠韵、双反语之类，说了一大通齐齿呼、撮口呼等等，楚青玖听得头疼，最后制止了沈云昭。
她知道了，总之，反切，就是古代在没有拉丁字母和四声声调的时候，用来注音的一种方式。
当然，也还有其他方式，只不过这些猪圈密码，所形成的一段一段无意义的语句，是需要再次用反切来破解，把那些无意义的语句，破解成数字，再用数字，在那本三字经残本中，寻找到对应的字。
把这些字组合起来，就是真正要传递的消息。
“这些数字，应该是对应三字经里的页数行数和第几个字的。”
可惜那本三字经被烧得只剩下一点点。
对方优先烧的就是那本三字经。
但从剩下来的一点点残页里，也可以看出，这本三字经，因为有插画，每页字数都是不一样的。
所以，除非找到一本完整的三字经，不然也就没办法知道，对方到底传递的什么消息。
就在楚青玖这么想的时候，沈云昭已经重新抽出了一封信，破解出了数字乃至于密文，用这个方法来反推那本作为密码本的三字经原文。
楚青玖对这个没兴趣。
她安静坐在一边看书，隔了一刻钟，沈云昭放下了笔。
“残缺太多。”他有些遗憾。
这本三字经真的是残缺的太厉害了，沈云昭着实没办法反推出来。
楚青玖沉吟了片刻，想起了朱大夫的儿子朱兴丰。
朱大夫的手中，也曾有一本三字经，朱兴丰作为儿子，应该是看过的。
何不去问问他，到底这本三字经中，是如何排版的。
沈云昭便叫人来，去找朱兴丰。
恰恰朱兴丰不在，他去隔壁县城巡视了。
沈云昭深深皱眉。
幕后黑手从不顾惜人命，若是知道朱兴丰可能泄密，绝对会杀人灭口；沈云昭自己也不是什么好人，若是他遇到这种情况，也会做出这样的选择。
但这对沈云昭查案就很不利。
在祁国公府雷公藤中毒案发生后，皇帝曾传令，让各处以及边疆加强防备，这命令还没传到，沈云昭便接到了，镇南王和郑国各自调动军队的消息。
镇南王世代镇守西南，防备郑国北下入侵大越，乃是大越国西南的一道屏障，但这些年，镇南王屡屡有不臣之举，虽然没有举起反旗，但也蠢蠢欲动。
这次，显然是与郑国达成了什么协议。
不过大概是他们在京城投毒、意图把在京城的武将一网打尽的计划受挫，没有达到让大越国将领重病的原因，在调动了军队后不久，便又安静了下来。
而在沈云晖回京后，重新接过兵权、镇守北疆的祁国公，则是与军中几个将领一样，同样中了毒。
京城祁国公府众人，是吃了蜂蜜烤肉、蜂蜜红枣酿苦瓜，两相叠加中毒，而在北疆的祁国公和手下几个将领，则是只吃了蜂蜜烤肉。
虽然每次的量不多，但因为经常食用，累加下来，中毒症状却比京城众人要重，而且因为没有及时救治，如今中毒颇深。
好在祁国公经验丰富，发现不对的第一时间，便封锁消息不让别人知道，并立即派人八百里加急向京城传递消息。
皇帝得知消息后，直接便遣沈云晖朝北疆而去。
这次算是平稳渡过，但不查出对方传递消息的办法，始终是处于被动位置的。
沈云昭立即出发，去找朱兴丰。
希望他速度够快，能够救下朱兴丰。
楚青玖没有跟着去，但心底也是希望，沈云昭能顺利找到朱兴丰的。
她真的很好奇，到底是什么人在谋划这些事情。
若说他和蔡家有仇，要害蔡家子弟，手段像是后宅妇人，但毒害朝廷武将，则不是一般后宅妇人能做的事情了。
就在楚青玖挂心沈云昭的时候，费湘琴急急遣人来请楚青玖，她昨天半夜开始阵痛，半上午开始，疼痛开始密集，眼见是要生了，有楚青玖在身边，她就觉得有底气。
楚青玖二话不说，寻了妇人生产可能需要用到的药物，便带上药箱直接去了蔡家。
因为知道有人故意针对蔡家，费湘琴这次万分小心，早早就安排好了事情，而蔡老夫人也关心费湘琴这一胎，从费湘琴阵痛开始密集后，便赶来坐镇，务必要保证费湘琴顺利生产。
大概是之前预防准备措施做得好，费湘琴虽然宫口开得慢，折腾了很久，人受了苦，但还算是顺利。
下午，随着一声婴儿响亮哭声，蔡老夫人面上猛然浮现出了喜色。
费湘琴生了个五斤八两的男孩，楚青玖帮他检查，是个很健康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