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好了去拜祭韩罗氏事情，楚青玖告辞离开。
刚从费家出去走了一段路，楚青玖便发现马车外多了一道马蹄声，她心中一动，掀开车帘。
果然是沈云昭。
他正骑在马上，静默无声随在马车旁边，若非马儿落地有声，楚青玖都发现不了。
想到自己之前大胆的行为，楚青玖后知后觉有些羞，她脸有些热，耳尖泛红：“你、你不忙么？”
沈云昭要极其克制，才让自己只是轻笑：“不忙。”
今天楚青玖的话，让他快疯了。
整个人都飘在半空，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等到她离开，他终于可以细思时候，便觉得她说得话，意味奇怪。
什么叫做，在他成婚前，他是唯一？
她是不打算，与他成婚么？
这给他一种，她随时可能抽身离开的感觉，若说这话的是其他人，沈云昭也不会慌——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就算是那人离开了，他也可以找到。
但楚青玖不同，他是亲眼看着，她悄无声息降临而来，这代表，她很可能也会悄无声息远离而去。
这让沈云昭不安，时时刻刻想要在她身边守着。
楚青玖不知道他心中担忧，只被他笑得呼吸也乱了。
她忍不住回忆起了当时的情形。
她承诺，在他没有成婚前，他就是她的唯一。
她问他，听明白了没有。
换来的是他凶戾却又克制的一个吻。
在她的侧脸上。
楚青玖还能记起，那个满是贪婪又满是克制的吻之后，他黏人的行为。
像是受委屈后，得到了主人安抚的小奶狗，更加喜欢在主人身边打转。
而对着那么敛尽天下春花秋月色的面容，楚青玖心底也满是欢喜。
等两人分别时候，楚青玖瞧着他依依不舍的样子，心中想，明天……唔，明天还是到生久堂去吧。
虽然也没什么事情。
不过一日的工夫，何玉良和罗浩东都发现了两人气氛的变化。
何玉良皱眉。
其实这些时日，何玉良也发现了，沈云昭并不像传言中的那样暴戾很辣，实际上，他是个很沉默、许多事情都漠不关心的人。
若是无事，他可以坐在一个地方，一天都不动的。
但何玉良依然觉得，沈云昭不是楚青玖的良配。
但他觉得自己没有立场去劝。
罗浩东不同，罗浩东是楚青玖的长辈，他在发现了楚青玖和沈云昭之间转变后，第一时间把楚青玖叫到了一边。
“阿九，三殿下身份尊贵，你父亲却只是一个八品官，就算是你的伯父楚敬平，也不过只是个五品官。”
“五品官的女儿，给三殿下做妾都轮不到！”
“阿九你愿意三殿下做妾么？”
罗浩东开门见山，把最现实最残酷的一面暴露给楚青玖看。
“师伯你且安心，我不会去做妾的。”楚青玖安抚罗浩东，“我不会那么想不开的。”
这天下愿意做妾的女子很多。
只要别做伤天害理的事情，楚青玖不会看不起她们，毕竟这是时代的特性，她们自己，有时候也挣扎不出来。
但她自己不会去做妾。
罗浩东神色严肃，紧紧盯着楚青玖：“那你和三殿下之间，又是怎么回事？”
“不要骗我，我还没到老眼昏花的地步！”罗浩东严肃提醒楚青玖。
“唔……郎情妾意两情相悦吧。”楚青玖微一思索，找了两个觉得最能代表她和沈云昭之间关系的成语。
罗浩东气得仰倒：“你、你、你不是说不去做妾么？怎么又——”
“两情相悦又不代表会成婚。”楚青玖无奈打断了罗浩东的话，“师伯，你想得太远呢。”
罗浩东这下呆住了！
这是什么意思？她与三皇子好，但却没想过要嫁给三皇子？
这一瞬间，罗浩东甚至有点替三皇子委屈！
隔了片刻，罗浩东把自己那奇奇怪怪、为三皇子担忧不平的情绪从脑海中甩出去后，担忧看着楚青玖。
罗浩东说：“阿九，你不能如此，你坏了自己名声，将来便难找好夫婿，会害了你一辈子。”
罗浩东忧心忡忡的，苦口婆心劝解：“我知道你们年轻人不喜欢被管束，但阿九你听我一言，自己的名声还是要自己爱惜才是。”
“师伯，我从没打算成婚。”楚青玖笑着安抚罗浩东，“您想一想，我若是成婚了，以后还能这么自由，想什么时候来生久堂就什么时候来，想给什么病人看病就给什么病人看病么？”
当然不好这样！不用别人说，罗浩东都知道是不行的。
“但，没人会因为这个，不成婚啊。”罗浩东一想到楚青玖成婚后，便会放弃钻研医术、放弃生久堂，就觉得十分的惋惜。
罗浩东竟然生出了，最好楚青玖别成婚的念头。
但罗浩东觉得这是不对的，他要为楚青玖的以后着想。
“阿九，别胡闹，女子终归是要嫁人的，否则将来年老，没有儿孙孝顺，一个人无依无靠，太孤寂了。”罗浩东告诫楚青玖，“父母总归会先离去，兄弟姐妹也会有各自的生活，不可能一直陪着你，只有自己的夫君能陪伴你到老；只有血脉相连的儿孙，会真心真意孝敬你。”
“师伯多虑了。”楚青玖不在意，“我还不懂事时候，我母亲便已经离我而去，父亲现在有和没有是一样的，至于兄弟姐妹……”
“十多年未见的兄弟姐妹，还不如我和师伯关系亲近呢。”
“不管是蔡老夫人还是霍老夫人，还有任园任夫人，倒是都成婚了，但夫君早逝，到最后依然是一个人，甚至您看任夫人，年纪轻轻便守寡，余生都在思念中渡过，可见成婚了也不能保证等你老了，另一半能一直陪着你。”
罗浩东怔了片刻，道：“但有儿女承欢膝下——”
“师伯，我可没有耐心相夫教子。”楚青玖说，“我宁肯收养一些孤儿，当作弟子培养，将来他们难道不能给我养老么？”
罗浩东张了张嘴：“这、这怎么能一样？”
“师伯是觉得，广仁师兄不如广骏师兄，广仁师兄不会给您养老？”楚青玖笑着问，罗浩东正色道：“不可拿你广仁师兄的身世开玩笑。”
“你广仁师兄，比你广骏师兄要强，我指望着他传我衣钵呢。”罗浩东说，“他与你其他三位师兄，我都是一样看待的。”
罗广仁是罗浩东收养的孩子。
说完上面那些话之后，罗浩东无奈看着楚青玖。
他自己都觉得，收养来的罗广仁与他亲生的三个儿子，是一样的，没有亲疏之分，就也不好再用血浓于水来劝诫楚青玖。
楚青玖安慰罗浩东：“就算是不没收养养子，但若无意外，今后几十年，我与罗家关系都会很密切，等我老了，罗家的子侄，应该不介意帮我养老的。”
“师伯信不过我将来可能会收养的孩子，难道还信不过自己的儿孙么？”
罗浩东当然不能说信不过。
他无奈看着楚青玖：“我说不过你，但是阿九，女子哪有不成婚的，你到时就知道，别人的言辞如箭，尤为可畏啊……”
楚青玖懂罗浩东的意思。
别说是古代了，就算是现代，有女性不结婚，都会被指指点点，揣测说，那女的是不是有病，是不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所以才嫁不出去。
楚青玖一点不怕。
“那你、对于自己与三皇子的关系……到底是如何打算的？”罗浩东发现自己劝服不了楚青玖，楚青玖的主意太坚定了，非是三言两语能动摇。
他只好问起了楚青玖的打算。
想到沈云昭，楚青玖止不住的想笑，她歪着头想了想，说道：“大约，等他有了成婚的打算，就一别两宽、各生欢喜吧。”
“也或许，还不到那个时候，我们其中一方可能已经变了心，那也就断了好了。”楚青玖很洒脱，没有因为这个影响心情。
罗浩东算是看明白了，到如今来说，用情更深的是三皇子，反观师侄楚青玖，倒比较像是那戏文里，可能会负心薄幸的男子。
直到罗浩东忧心忡忡离开，她猛然被抱进了温暖怀里。
“我不会变心。”
“永远不会。”
“你要信我。”
一双修长的手揽在她腰上，微凉的发丝在脖颈间滑动，带来一丝丝痒意。
微哑的嗓音，略带委屈的话语，说得楚青玖心底又酸又痒。
“嗯，我信你啊。”她不自主放软了声音，“不信你，我还能信谁。”
“没有其他人，只有我。”他强调。
委屈，却又带了执拗。
那种执拗不同于强势霸道，非但不让人反感，反而让人心更软。
楚青玖轻笑出声。
她可以只有他，毕竟吃过了顶级美味之后，其他的普通美食就无法再下咽了。
但他以后会怎么样，楚青玖没有把握。
楚青玖掰开的他的手臂，转头看着他，说道：“是否只有你，要看你以后怎么做啊。”
“你不信我？”沈云昭与其说是在质问，不如说是在难以置信地控诉。
好委屈，每根头发丝儿，都在诉说他的委屈。
这张脸上出现这种表情，楚青玖心底只有一个念头：怎么能这么可爱。
用力揪着沈云昭的衣服，楚青玖踮起脚尖，也在他脸颊上“啾”地吻了一下。
沈云昭的身子僵住，桃花眸圆睁，愣愣盯着背着手歪头看着他笑的楚青玖。
周身都被她身上的药香包裹。
心脏不争气地越跳越快。
脑中那些妄念，不受控制的越发滋生，在这青天白日下，也不曾有半分收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