涉及到正事，沈云晖也重视起来，言谈间再没有什么隐瞒的。
他一边回忆，一边说道：“我与魏氏成婚后不久，她便生病，而我也要去北疆，隔了一年左右，魏氏病一直不好，为子嗣计，魏氏曾选过一个魏家旁枝的女子送去边城。”
“她家中兄弟姊妹众多，且每个姐姐，最少也有两三个孩子，而她去北疆前，魏家还曾特意为她调养过身体，以求她尽快有孕。”
明白了，就是魏家之前就选过那种身体健康、家中姐姐也非常成生养的女子到北疆伺候沈云晖，因为本来就是希望那个侍妾能诞下沈云晖子嗣的，所以那个侍妾没有进行过避孕。
“身体康健好生养的女子，未避孕而四年未曾孕育，可能是她自己被下药以至于不能生育，但更可能的是殿下你从那时候，就已经被下毒了。”楚青玖直言告诉沈云晖，“殿下可能不懂药，不知道雷公藤这味药物，是有生殖性毒性的。”
“生殖性毒性？”沈云晖忍不住重复了一下，他大致可以猜出来是什么意思，但还是问了楚青玖一句，“什么意思？”
楚青玖给沈云晖解释：“生殖性毒性，简单可以理解为，让男子女子不能孕育子嗣，甚至，还可能会累及后代，导致孕育的子嗣，是天生畸形的、有病的。”
“例如这雷公藤，会让男性的精子内部受到损害，失去活性，从而很难让女子有孕。”
沈云晖一直都还算是镇定，但这一刻，他却现出震惊又担忧神色：“那楚姑娘，魏氏腹中孩子，会不会是是天生带病的？”
梁巍等人也一起看向楚青玖，他们也非常关心这个问题。
楚青玖说道，“物竞天择、适者生存，胎儿也是一样的，若是这胎儿先天不足，最大的可能是它会自然流产，但我看娘娘这段时间，除了被惊到之外，胎儿都很稳当，因此这个胎儿应该还不错。”
“但我无法确定，只能说，胎儿比较健康的几率比较大。”
虽然楚青玖说无法确定，但好歹给出的态度是乐观的，这让沈云晖等人略微有了点信心。
沈云晖沉吟片刻，又询问道：“那雷公藤毒的影响，是永久的，还是？”
问到这个问题的时候，沈云晖和麾下心腹，又全都看着楚青玖。
即便二皇子妃腹中这个孩子是健康的，而且还是个男孩，让沈云晖有了继承人，但一个孩子太单薄了，天灾人祸，那一样都可能要了命。
子嗣，还是要多一些，才更稳妥。
“能够做到无声无息致人不孕的药物很少，而雷公藤蜂蜜虽然有这样的作用，但它的影响，再没有造成真正的伤害之前，是可逆的。”
“应该庆幸，之前给二殿下下毒的人，不敢用太大剂量，因此这毒对二殿下，没有造成不可挽回的伤害。”
楚青玖这样说，沈云晖和梁巍等人，都大大松了一口气。
特别是对沈云晖自己来说，即便不考虑子嗣传承，一个男人那方面出了问题，也是极难让他接受的。
沈云昭一直没有参与他们的话题，只是陪着楚青玖，这时候，他却忽然开口：“算算时间，你被下毒的时候，还没有因为伪劣军械一事和于家产生极大分歧。”
沈云晖还没有侵害到于家的利益，于家便已经算计着要断了沈云晖的子嗣了，所以于家因为沈云晖侵害于家利益而想要害沈云晖这个说法，便站不住脚——即便沈云晖没有妨害到于家利益，于家也不会放过沈云晖。
沈云昭留下这么一句话，便随着楚青玖离开了，只留下满脸凝重的沈云晖等人。
梁巍迟疑了许久，忽而带着些不确定的语气，小心翼翼提出自己的怀疑：“这般想来，娘娘生病，莫非也是于家做的，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糊弄贵妃娘娘的？”
沈云晖面色沉沉，看了梁巍一眼：“梁先生是还想问，母妃是不是真的不知情，是么？”
梁巍虽然和沈云晖相处多年，颇有情分，但在这事情上，也不敢多言，小心翼翼提示了一句，便已经算是僭越。
这会儿沈云晖心中不悦，气势外显，梁巍就不敢接话。
其实沈云晖刚刚心中也闪过了这个想法，只是他不愿意深想。
却又不能不想。
被梁巍点破后，沈云晖沉默了许久。
沈云晖想说于贵妃定然是不知情的，可按着于贵妃的性格，她怎么可能不知情？
那到底是为什么？
梁巍等沈云晖冷静了一些，才又小心翼翼说道：“将军，三殿下自来寡言，今日忽然这么说……”
“这是想要以此为与将军谈条件？”
不知道怎么的，沈云晖和梁巍等人的心中，都升起了不妙的预感。
刚回到三皇子府的楚青玖，这会儿也在和沈云昭谈论此事，她好奇询问沈云昭：“阿昭与二殿下说那句话，是想表达什么？”
沈云昭握着她的手，轻轻摩挲她的指尖，想把别人可能沾染在她身上的气息拂拭干净，让她身上只有自己的气息。
闻言，沈云昭说道：“是想告诉他，于家害他，是在他对于家的利益产生危害之前，而这些事情，于贵妃可能是知情、且同意了的。”
“阿昭是想让二殿下，去查为什么于家和于贵妃要这么做？”楚青玖微一思索，便想通了沈云昭的用意，“或者阿昭知道一些什么，想以此为条件，来与二殿下谈事情？”
沈云昭缓缓点头。
“二殿下的身世有问题？他不是于贵妃的亲生儿子？”楚青玖几乎是在一瞬间，便得出了这个结论，“阿昭找到证据了？”
想来想去，只有这样，于贵妃才会同意于家去害沈云晖，甚至其实她也在其中掺了一脚。
就如之前还得二皇子妃动了胎气的平嬷嬷，她本就是于贵妃身边心腹，之前以为她是听于家的，现在想来，可能她是听于贵妃的。
还有二皇子妃之前那些被换掉的药材。
以及沈云晖吃得来自宫中的蜂蜜……
“本来只是一面之词，我也不能判断出真假。”沈云昭说道。
“宫中前些时日，被清查了一遍，有问题的被关了起来，没什么问题的不得用之人，则被放出宫过活。”沈云昭告诉了楚青玖这件事情会被他查到的前因后果。
“有一部分宫殿，是通政使司负责清查审问的，其中一处偏殿里，有个年纪不小的宫女不想回家，出宫后想立个女户，但又怕她兄长侄儿来捣乱，便用了一个消息来换取通政使司庇佑。”
“她说，看于贵妃的肚子，当年怀的应该是个女孩，而当年有个宫女，和于贵妃差不多时间有孕，最后那宫女在冷宫里生下一个皇子，但最后随同那宫女一起下葬的，却是个女婴，她怀疑，于贵妃拿公主换了皇子，充作自己亲生儿子。”
沈云昭觉得于贵妃能做出这样的事情，但只是一面之词，沈云昭没有查到其他可以证明这件事情的证据。
毕竟二十多年过去了，即便当年有些蛛丝马迹，也已经消失的差不多了。
何况，当年先太后还活着，宫里先太后和于贵妃等人斗得激烈，宫人一批一批的死……
所以沈云昭什么都没说。
只是但今天发生的事情，却让沈云昭发现，原来于家在沈云晖没有侵犯他们利益的时候，便已经在谋害沈云晖，且于贵妃很可能是知情的。
这件事情，便成为了一个侧面的佐证，让沈云昭忽然觉得，之前那个宫女的话，很有可能是真的。
这样的话，于贵妃的做法，便能说得通了。
“以前只在戏文里听过这些，没想到现实里也会有。”楚青玖笑了一声，“这些后宅的女子，可真是……”
不过想想也是，瞧瞧刘蕴真，不也是扔掉了杨澄心的女儿，把她生的楚青雪充作了双胞胎里的另一个么。
真的是，只有你想不到，没有她们做不到。
不过楚青玖差不多也能琢磨出于贵妃这么做的原因。
于贵妃生完第一胎之后，大约是伤了身体，会有很长一段时间不能有孕——楚青玖会这么猜测，是因为于贵妃所出的五公主沈云晴，如今才十六岁，比沈云晖小了七八岁。
以于贵妃的盛宠，若非是伤了身体，怎么可能中间那么多年都没有子嗣。
所以只可能是她生第一胎伤了身体。
从沈云昭的口中可以知道，皇帝和米皇后所出的嫡长子沈云晔，是极为优秀的一个孩子，于贵妃若是等个七八年再生皇子，等她生下的皇子长大，沈云晔和沈云昭兄弟，在朝堂上，早就势力大成了。
正因为如此，她在发现自己第一胎是个公主、且接下来可能多年不能有孕之后，才会选择把公主换成皇子。
有这个皇子在前，于贵妃便能从容不迫养好身体，生出自己亲生的皇子。
所以，她和于家，才会早早便算计谋害沈云晖，不伤沈云晖的性命，却不允许沈云晖留下后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