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大人你们可以试试。”楚青玖把那一箱子的铜闩带过来，便是为了方便方颢对比的。
方颢摇摇头：“既然楚姑娘已经验看过，那就不用称了。”
虽然没有用实际进行称量，但是方颢知道，楚青玖有一手徒手抓药的本事，不用称只用手，便能准确抓出需要剂量的药材。
有这样一手功夫，她说这两个铜闩的重量有区别，那就肯定是有区别的。
想了想，方颢说道：“楚姑娘的意思是，梅姨娘屋中的铜闩，不是铜闩？”
“是的。”楚青玖点点头，“体积相同而重量不同，代表他们的密度有差别，也就是说，打造这两个铜闩所用的材料不同，被调换掉的那个，应该是外面镀了一层铜。”
密度是什么，方颢和蔡世温没听过，但结论两个人是听懂了的。
蔡世温皱眉：“可为什么要换？”
“我猜——”
“我猜——”
楚青玖和方颢同时开口，两人相视一笑，而后楚青玖示意方颢说话。
方颢笑了笑，说出了自己的猜测：“若我没有猜错，梅姨娘屋中的那个‘铜闩’，实际上应该是铁闩，至于为什么要把铜闩换成铁闩……”
之前一点头绪都没有，现在终于找到了一些线索，而且还是一个几乎能够直接揭示了凶手如何进出梅姨娘卧房的重要线索，方颢有些激动，头一次想卖卖关子。
“方大人……”蔡世温等着听了，结果方颢话说一半不说了，蔡世温有些无语，忍不住催促。
方颢笑了笑，毕竟蔡世温官职比他高，他也不好过分，而是直接说道：“把铜闩换成铁闩，才好用磁石来控制铁闩，如此，就算是人在外面，也能隔着窗棂开或者锁窗户，方便凶犯进去行凶离开后，关上窗户制造假象。”
“还能这样？”蔡世温震惊，他从没想过，磁石还有这样的用途……
到底是什么人，才能想出这样的法子……
真是防不胜防。
蔡世温越想越是觉得后怕，身子都忍不住抖了一下，片刻后，他镇定下来，微一思索后，询问楚青玖：“阿九让人把这一箱子的铜闩抱过来，除了方便我们对比，应该还想要诈一下她们，看有没有帮凶吧？”
刚刚已经询问过，这满院子的人，除了梅姨娘和叶妈妈，没人离开过众人的视线，但是梅姨娘和叶妈妈虽然在耳室内，可她俩时不时会说说话，别人透过碧纱窗，也能看到她俩的身影，从而证明她俩一直在耳室内。
由此，这满院子的人，已经洗脱了嫌疑。
但现在因为楚青玖的发现，这满院子的人，只要是进过梅姨娘屋里的人、包括梅姨娘自己，都重新有了嫌疑——她们中的一个，或许就是把铜闩换成镀铜铁闩、方便凶手行事的帮凶。
而且不光是现在院中的这些人，就算是今天之前进过梅姨娘屋子的人，也有嫌疑。
毕竟别人也没有楚青玖的敏锐，不会发现看着一模一样的铜闩，已经被换成了镀铜铁闩，所以他尽可以早早把铜闩换成镀铜铁闩，为别人行凶创造条件，甚至是——为自己行凶创造条件。
这都是可行的。
甚至，帮凶还可能是当初为蔡家修葺房屋的工匠，因为是他们为每扇窗户安装的搭扣、配备的铜闩，他们安装好之后，只要不是坏了，也没人会特意去换把不同屋子的铜闩互相调换。
蔡世温觉得自己猜到了楚青玖的想法——先排查这院中的人，若是找到最好，找不到再扩大范围……
“主要是想诈一下梅姨娘和叶妈妈两个。”楚青玖没因为蔡世温对梅姨娘的感情，便隐瞒自己的想法，“之前我没有偏向，但现在我觉得，梅姨娘和叶妈妈的嫌疑很大。”
“怎么说？”蔡世温一听楚青玖这话，心就又乱了起来。
他刚刚是在猜测楚青玖的想法的时候，觉得楚青玖会觉得梅姨娘也可能有嫌疑，但实际在他自己的本心里，却觉得不可能是梅姨娘做的。
可楚青玖却直接点名了梅姨娘与叶妈妈……
蔡世温知道，楚青玖这人，不喜乱说话，她说怀疑梅姨娘和叶妈妈，那么就是真的怀疑，是那种有理有据的、根据线索推测出一些端倪后的怀疑，而不是依靠直觉进行的、没有实际佐证的猜测性怀疑。
这两者，有着很大的区别。
可怎么会怀疑梅姨娘和叶妈妈呢……
方颢没理会一片混乱的蔡世温，而是在沉思。
他也有着和楚青玖同样的推断，在方颢看来，楚青玖的发现，让梅姨娘和叶妈妈的嫌疑，忽然大了起来。
沉吟片刻，方颢抬头询问蔡世温：“往常大人家中宴席，这位梅姨娘，是如何行事的？”
蔡世温还在混乱中。
他虽然没有蔡觅菡那样亲近梅姨娘，但心底对梅姨娘也是非常尊敬的，否则，他也不会花心思又花大价钱，买松鹤延年这样的玉石摆件给梅姨娘做生辰礼。
正因为尊敬，所以一时间，他无法接受梅姨娘可能是谋害妹妹的帮凶这个事情，心绪动荡时候，听方颢询问，蔡世温也没多想，下意识便直接便回答：“一般宴席，梅姨都会呆在自己院中，不会出门的。”
得到了这个答案，方颢和楚青玖对视一眼。
蔡老夫人和蔡家两兄弟宝贝蔡觅菡这个妹妹，因此蔡觅菡从小住到大的院子，一直为她保留着，因此，蔡觅菡就算是回到蔡家，也只会住在自己的院子里。
所以凶手如果想要害她，也应该是调换她屋子中的铜闩，而不是调换梅姨娘屋中的铜闩，毕竟凶手不能确定，蔡觅菡会不会到梅姨娘的屋中睡。
但楚青玖已经特意验证过，蔡觅菡屋中窗户的铜闩，与库房的铜闩，重量没有多少差别的，反而是梅姨娘屋中的铜闩有问题。
这证明，凶手早就做好了决定，他要在梅姨娘的屋中，杀死蔡觅菡。
但凶手怎么能保证，蔡觅菡会睡在梅姨娘的屋里，且屋中恰恰还没人守着呢？
方颢问蔡世温的问题，便点出了重点——梅姨娘和叶妈妈是帮凶。
只有她们或者她们中的一个，早就和凶手串通、会配合凶手行事、为凶手行凶创造条件，这一切才说得通。
往常蔡家有宴席，梅姨娘都是呆在院中不出去的，免得撞上了贵客，惊扰了对方兴致，今天却偏偏出去了，不但出去了，还走到了蔡家宅子的中心地带，偏巧撞上了醉酒的蔡觅菡。
看似是蔡觅菡发酒疯缠着梅姨娘，又何尝不是梅姨娘和叶妈妈早知道梅姨娘一出现，喝醉的蔡觅菡定然会亲近她、缠着她。
同样的，梅姨娘和叶妈妈在耳室中一直说话，让人知道她们俩一直在耳室里，何尝不是在制造证据，告诉别人她们没有作案时间，让人不会去怀疑她们呢。
至于为梅姨娘屋中安装窗户搭扣的工匠，或许是知情的，或许不知情，都有可能，不过还待后续查证。
楚青玖和方颢脑中想着这些的时候，蔡世温也忽然回神，想清楚了方颢问他那个问题的原因。
他心底猛然升腾起无比的寒意，想去看梅姨娘和叶妈妈，但理智还在，让他控制住了自己的动作。
可心底却依然森冷，脑子里也乱成了一团——为什么，梅姨娘和叶妈妈为什么要害妹妹？
心乱心慌，蔡世温僵着身体，站了好一会儿，才慢慢压下了这种情绪，和方颢说道：“这只是猜测，不一定是真的，或许，是其他人……”
“对，可能是叶妈妈，叶妈妈管着梅姨的院子，可以在这院中随意进出，想做什么都没人会管；而且她可以随时出府，想要见什么人特别方便，她如果背着梅姨做什么，梅姨也发现不了。”蔡世温说着，眼睛就是一亮，觉得自己说得也可能是真的。
叶妈妈行事自由，反观梅姨娘，身边总有人在，连在府中行事都很难避开别人的眼睛，更别说要出府了。
有这么多的限制，梅姨娘想做什么，都不太容易。
这一点，方颢也是承认的。
因此方颢微微颔首，同意蔡世温的猜测。
叶妈妈行事，能瞒住梅姨娘，而梅姨娘行事，瞒不住叶妈妈，所以确实可能是叶妈妈瞒着梅姨娘布下了陷阱谋害蔡觅菡。
但，也不能排除两人一起谋害蔡觅菡的这个可能性。
不过到底真相如何……方颢心中掠过这些想法，而后朝着蔡世温点点头：“确实有这个可能，不过现在这些都只是猜测，接下来还要查找证据，方能找出真相。”
例如，凶手是何人？如今进了这个院子的？凶手所用过的磁石在何处？被用作凶器的玉石摆件又在何处？
梅姨娘为什么要害蔡觅菡？动机何在？她与凶手之间，有什么关系？
等等……
这些都需要一一查证。
但可以肯定，在梅姨娘或者叶妈妈身上，应该可以找到突破口。
事情也正如方颢和楚青玖猜测的那样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