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官参见三殿下。”他俩说两句话的工夫，太医院的一众人已经被扈从引着走了过来，纷纷见礼。
“三殿下，人已经到了，您有何吩咐？”见礼后，太医院众人便等着沈云昭发话。
沈云昭却看向楚青玖，一副等着她发话的姿态。
众人一进来，便已经发现了楚青玖的存在。
但她之前站在沈云昭的身后，又皮肤黑、打扮素净，众人本以为她是沈云昭的扈从之一——至于为何沈云昭的扈从这般形象，他们也不会问。
现在见沈云昭看向楚青玖，明显是等着楚青玖说话，众人才知道楚青玖身份不是他们原先猜想的那样。
心中就升起了疑虑？
就因为这样年纪的一个小姑娘，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
到底是他们疯了，还是三皇子疯了？
“各位大人是否见过我新制的紫石英粉？”楚青玖扫过众人，自然也看到了他们脸上的疑问惊讶，她并未理会，而是直接询问。
除了那些医生有些摸不着头脑之外，其他人都点头。
楚青玖也不废话，直接拿出了另外一包紫石英粉，以及一小瓷瓶珍珠粉，分别倒在两个瓷盘里。
“各位大人请看，这是我炮制的紫石英粉，这是我炮制的珍珠粉。”
相对来说，当初买到的珍珠粉，颗粒本来就比紫石英粉要小，但与楚青玖现在拿出来的相比，依然差了很多很多。
众人对视几眼，去询问罗浩东：“罗大人，这……”
“一起去看便是。”罗浩东第一个上前。
他前天见过紫石英粉了，但还没见过珍珠粉，这会儿手就伸向珍珠粉。
其他人便也围着桌子，伸手去捻、闻、舔两种粉末。
罗浩东一会儿率先退出了人群，再隔了一会儿，御医和两个资深医士也退了出来。
“珍珠粉除了更加细腻之外，并无其他改变。”御医和罗浩东说道。
若说紫石英粉，因为是经由醋淬后炮制而成，他们不敢轻率做出判断，但珍珠粉确确实实是没什么变化，他们可以确认。
今日不当值的两个资深医士也一脸兴奋与罗浩东说道：“罗大人，下官学医行医这么多年，还头一次见到这么细腻的珍珠粉呢，真是开眼界了，也不知道是何人想出了好办法制成的。”
他们完全没有把楚青玖刚刚那句“我新制的”放在心上。
罗浩东没他们那么高兴，两个医士见罗浩东和御医的脸色都不算好，也急忙收敛了兴奋神色。
剩下的那些医生，见状也同样收了情绪，等着罗浩东发话，但他们时不时看向桌子的眼神，还是暴露了他们的好奇兴奋心情。
“各位大人已经看过，便知道我新制的紫石英粉，比如今各位大人使用的，要细腻许多，只是各位大人对其药性存疑，故而才有今天事情，用以验证药性。”
“两刻钟后，便会有患有不孕症病人相继前来。”
“因为我们要验证的是新旧方法炮制的紫石英粉的药效与副作用差别，因此我以一位名医曾用过的方子为基本方，各位大人分别把脉看诊，筛选出能用这个基本方治疗的病人。”
“基本方的用药为：紫石英、紫河车、仙灵脾……”
楚青玖让人把基本方写下，首先便交给了罗浩东，“罗大人认为，此方配伍如何？”
罗浩东对着方子，在心中过了几次，发现这个方子，基本方诸药暖宫补肾、健脾祛湿、活血理气、调经助孕，君臣佐使、配伍不但得当，且很是精妙。
后面添加了每月不同时候药物的加减方法——
如行经前期加当归、红花等活血理气，加速经血排泄。
絪緼期加三棱、莪术等推动转化，助长孕气。
一个方子，可谓是面面俱到、各方兼顾。
罗浩东自认，便是自己，也开不出这样的方子来，他只能点头认可：“精妙至极。”
听罗浩东评论了这么一句，其他人也起了好奇心，纷纷拿过去看。
“你要选的病人，是因脾肾阳虚，而导致气滞湿阻、痰瘀互结的？”罗浩东把方子给了何玉良，自己却与楚青玖说话。
“罗大人医术果然高明。”楚青玖夸了一句，罗浩东不以为然，作为一个大夫，看方子反推症状，乃是基本功。
倒是能开出这个方子的人，医术才是真的高明。
罗浩东有心想问，不过楚青玖已经把目光放在了正在互相讨论药方的医士身上。
“诸位大人请稍停片刻，让我把话说完。”楚青玖见太医院众人安静下来，才又道：“诸位大人刚刚也听罗大人说了，我要筛选的病人，是因脾肾阳虚，而导致气滞湿阻、痰瘀互结的。”
“这些病人，拥有共同特征大致为：经期不定、经水稀发甚至闭经、多体肥、多毛、面有痤疮等。”
“条件符合的病人，各位大人可让其到左边等候，会有人与她谈话并签下契约。”
“不符合条件的病人，也请各位大人为其开好药方后，请其先行离开，去其他药铺抓药。”
楚青玖又说了几句流程上的事情，便询问：“各位大人还有什么疑问，现在尽可提出来。”
楚青玖环视众人，等着他们发问。
她注意到，沈云昭在这些人围上来的时候，便已经离开站到了远处走廊下。
“这新炮制方法，是姑娘你想出来？到底是怎么炮制的？副作用又是什么？”御医何玉良询问。
“不是我想出来的，我也是学先人做法。”刚好刘家祖上也是名医，楚青玖便把他拿出来做挡箭牌。
“是东河先生刘兴炜、刘大夫？”其他人都没什么反应，只有罗浩东一下子便听出了楚青玖说的是谁，他立即追问：“姑娘的医术，师承东河先生？”
“刘兴炜是谁？”
“没听过啊……很有名么？”
其他人窃窃私语，竖起了耳朵听两人交谈。
楚青玖心中升起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刘兴炜是刘喜贵的祖宗。
一百多年前，大越国太祖皇帝征战天下的时候，刘喜贵因为爱慕一个女子，跟在了那个女子的爱人身边，帮了对方不少忙。
等后来，女子爱人在与大越国太祖争夺天下的斗争中兵败后，便退隐消失无踪，刘兴炜也回老家，隐姓埋名生活。
他虽然传下了子嗣，但子嗣可能没有学医天赋，又或者他刻意不予教导高深医术，导致后世子嗣医术粗浅，只会医治一些简单的头疼脑热。
一百四五十年过去，东河先生刘兴炜这个名号，早就在时间的长河里消失了姓名。
除了一个名字、一段情思，刘兴炜留下的，也只有两本行医心得。
就连这两本行医心得，也老旧的厉害，很多处都可见虫蛀、黏连、受潮痕迹，没有彻底损毁，已经算是万幸。
楚青玖真没想到，竟然还有其他人记得他的姓名。
“算是。”楚青玖应了一句，罗浩东沉默片刻，叹息了一声：“怪不得姑娘有此手段……唔，按着辈分来说，你很可能算是我的师侄呢。”
罗浩东没再多问，似乎因为一个师承，便承认了楚青玖的厉害一般，他略过这段关系不提，询问楚青玖：“这炮制方法，能否让我等见识一下？”
“也不是什么特别厉害的法子，简单的很，但这儿没有工具，我只讲一遍好了。”见还有点时间，楚青玖也不吝啬，细细把炮制方法讲了。
甚至还用已经干燥的紫石英粉，当场给他们演示了一次如何水飞。
一边手上动作，心底也没停下思索：师侄？那就是刘兴炜当年，曾在罗家人门下学医了？
看罗浩东的面色忽然和善了不少，看来之前刘兴炜和罗家关系不错。
这倒是个挺好的关系，既能为自己的医术来历做背书，也能攀上罗家的交情。
有罗家那占据了整个大越国五分之一交易量的大药行做后盾，以后想要推广新药、制定新的行业标准，难度大大降低。
楚青玖脑中转着这些事情，也没影响她口中说话：“诸如紫石英粉、朱砂、雄黄等，都可在炮制研磨之后，再用水飞法来得到这种细腻的粉末，对于药性，完全没有影响。”
“我们先来验证紫石英粉，等紫石英粉验证完毕，接下来我们还可以验证其他药材，可以一样一样来，如果太医院人手足够，还可以几项并行。”
楚青玖声音不高不低，明明是女子的清脆，却带着男子都没有的魄力。
她衣物寻常、头面素净，不似一般女子娇媚多姿，迎风卓然而立时候，如松竹挺拔。
罗浩东心中欣慰不已，看她的目光，就像是在看自家有出息的后辈。
但又带着说不出的担心。
等楚青玖说完，罗浩东又是率先点头：“不错，确实是可行。”
“那，所谓的契约又是什么？副作用又是什么？”何玉良还不放弃，又追问。
“病人已经在外面等着，众位大人，是不是可以开始了？”沈云昭的扈从，此刻开口打断了太医院一众人的问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