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五文确实有点高了,她铺子里的东西多是低廉的,最高的也不过三十文,不过宁姐儿说这是个新东西,价格高些倒也不算什么。
罗蜜娘兴冲冲的拿着切丝器到铺子里摆在显眼的位置。
可巧,正是人流多的时候,时常有三五个人断断续续的进到铺子里来。
眼尖的人一看到柜台上摆的,免不了问几句是什么,是做什么用的。
罗蜜娘按照房世宁的演示,看得人眼睛都直了!又快又方便!
一听说一个二十五文,想买的人又有点打退堂鼓。
但总有稀罕的,不过一壶茶的功夫,就卖出去三个,都是不讲价的,二十五文钱一个。
罗蜜娘卖东西卖惯了的,一看二十五文一个也有人买,越加打定主意,少于二十五文不卖!
房世宁过来瞧了瞧,问的人多买的人少,觉得这样可不行,卖的有些慢了,张铁匠那里还存了不少呢。
找了张纸,裁成大小相等的二十来张,一一编号,想了想,又加了“永宁”二字,用她上世最为人称道赞赏的梅花小篆写好,相信这两个字被人冒仿的可能性不高。
“罗姑姑,我这里有张优惠卡,你卖切丝器的时候一起给出去,说清楚,下次拿着这张纸来买切丝器,每个可以便宜三文钱。”
“优惠卡?是什么意思?”罗蜜娘还是第一次听说这个。
房世宁少不得又跟她解释一番。
罗蜜娘聪慧,一听就懂,这张所谓的优惠卡就像是“驴前头挂着的胡萝卜”呗。
房世宁被噎,呃,话糙理不糙,差不多一个意思。
没什么抛头露面一说,罗蜜娘站在铺子门口就吆喝起来,“走过路过莫错过,切丝器新鲜到货!切丝器,切丝器,切片切丝好便宜!过来看一看,瞧一瞧,切丝器保管你切菜做饭快又好!你从未见过的切丝器,今天二十五文一个,拿着优惠卡下次购买只需要二十二文一个!前所未有的大优惠,机会不多,数量有限,先到先得!”
听得房世宁忍不住偷笑。这罗姑姑卖东西还真是有一套。
走过的人听着罗蜜娘说的有意思,也起了心思进来看看,还要什么“优惠卡”,听着就新鲜。
还有的人注意力放在了便宜三文钱上,算一算,感觉还挺合算。一个自家用,一个买了送人,挺好。
不到一个时辰,房世宁带来的切丝器都被卖光了。
罗蜜娘高兴的红光满面,“宁姐儿,你那里还有吗?我发出去二十七张那个什么优惠卡,人家还等着买呢!”没见过那么想着往外花钱的。
罗敏拿出卖切丝器的钱来,总共三十个切丝器,一个二十五文,“这是七百五十文,你拿好了。”
说实话,她卖杂货、搭着卖些菜啥的,十天半个月也不见得能卖这么多钱。
房世宁却把一堆大钱推回去,笑道:“罗姑姑,别着急给我钱,你忙活了这半天,不能让你白吆喝啊,我们先把分成谈好。”
罗蜜娘的眼里霎时积满了泪水,“宁姐儿,你怎么可以这么好。你这是白白把钱送到我眼前了啊!”
房世宁说把切丝器放在她铺子里卖,她从没想过自己要从中拿什么好处。就单凭上一次房世宁她们来劝姑姑好好活着,她也得把切丝器给好好卖出去。
没想到,现在宁姐儿竟说要和她分成。
乔坊主朝房世宁瞪眼,“说什么呢,她一个当姑姑的,帮你是应该的,说什么分成不分成,没得把情分给分光了!”
她是过来人,最是知道财帛动人心,维系人与人之间关系的还是靠相互之间的信任和帮扶。
房世宁道:“姨奶奶,就因为她是当姑姑的,我才信得过她!要是别人,我还不肯呢!难道姨奶奶觉得姑姑卖这个,能给我卖亏喽?”
房世宁把张铁匠的情况一说,“说起来还是我赚了,平白的什么都没做就能拿一半。”
“你拿一半正合适,要不是你想出这样巧妙的东西,旁人连一文钱都挣不着!”罗蜜娘爽朗,“既然宁姐儿都打算好了,我也不推辞,我定然会好好给你卖东西!这三成我也不全然都拿着,我再分一成给姑姑,希望她能安享晚年!你是不知道,姑姑看我赚钱辛苦,竟然拼着还未好全的身子天不亮就起来做刺绣,我说她她又不听,可是把我愁坏了!我好好卖切丝器,赚了钱给她尽管用,她就不用再这么操劳了。”
罗蜜娘一番话说得乔坊主的泪珠又夺眶而出,一只手握着房世宁,一只手握着罗蜜娘,“有蜜娘这样贴心的侄女,又有宁姐儿这样聪慧的孙女,我到现在才知道,我这一辈子没白过!好,好,我就等着过好日子了!”
房世宁添一句,“你还有水芸姐这样能继承你好手艺的孙女呢!”
乔坊主老泪纵横,“对!对!能认得你们几个,是我上辈子积攒的好福气啊!”
房世宁和罗蜜娘商讨好上架的数量。今天第一次卖切丝器,卖的一个不剩,也算是开门红。因着有“优惠卡”,还有十来个人没买到,嚷着还得再来一次。
张铁匠说,如果只做切丝器,他和张栓一天能做二十五个,可他们还得帮乡亲们定做铁器,能做切丝器的时间就不大多了,平均下来,一天也就能做十五个。
“切丝器就只在罗姑姑的铺子里卖,五天一送货,每次大概六十个,我会让到松月湖酒楼送香椿的我舅爷爷家的叔叔安木根一起给送来。钱就一个月一结算,可好?”
“你想的够周全了,就是那个‘优惠卡’,你不是多多做一些?”
用了优惠卡,平均一个切丝器能便宜两文钱,许多人都看中了这个。长久的做下去,也无不可,一个切丝器少赚几文钱,可销量上去了,总的来看还是赚了的。
“我一会儿再多做一些,姑姑卖的时候尽管送出去。”
罗蜜娘又不好意思道:“我看你这个优惠卡的主意不错,我能不能借来用用?”
这样的好点子,恐怕也只有宁姐儿能想出来。
房世宁脑子转的快,“姑姑是想把优惠卡的主意用在那些杂货上?好啊,一通百通,只要姑姑觉得好,这点子你尽管用!”
对优惠卡使用的具体细节,两人又细细的商讨了一番。
到了中午,出去买了一只烧鸡和一斤猪头肉,加上房世宁带来的香椿,罗蜜娘整治了一桌丰盛的饭菜。
房世宁原也想帮衬的,可罗蜜娘让她忙活优惠卡,费了半天功夫终于写完。
“你写的是——梅花小篆?”
冯沐暄半天没出声,房世宁都差点不记得还有这个人的存在了。
他一问就是个棘手的问题。
“呃——我爹原先是秀才,买过一本梅花小篆的字帖,我跟着学了好久。”把事情都推到原主过世的亲爹身上。
冯沐暄没见过梅花小篆是什么样子,可他听说过,再对比房世宁写的字,像朵梅花一样,他才知道原来这就是梅花小篆。
梅花小篆,顾名思义,是指将篆字书写成梅花的模样,使之浑然天成为一体,字体与梅花花型相互映衬,互为依托,远看像篆字飞舞,近看似梅花开放。
字体演变多次,篆体本就令人难懂,加上梅花点缀,就显得更为生涩难认,在一定程度上更增加了梅花小篆的朦胧神秘感。
冯沐暄以前也是读书人,知道像梅花小篆、簪花小楷这样的字帖,一般都是世家豪门的不世收藏,专门给闺阁女儿修身养性而用,轻易不会流传到外面。
但也有例外,或许房世宁的爹运气好,恰好买到哪个世家子弟偷运出来换钱的字帖也说不定。
乔坊主还以为房世宁画的就是梅花呢,听冯沐暄说是“梅花小篆”,也想见识一番。可她是婢女出生,认识的字有限,更不用说即使读书人也不一定认得的梅花小篆了。
乔坊主认了半天,也没看懂房世宁写的是什么字。
冯沐暄问道:“可是‘永宁’?”
他刚在在房世宁身旁看了半晌,才终于认出那是“永宁”二字。
房世宁觉得自己真是小看冯沐暄了,这都能认识?
上世,她被逼着学习梅花小楷,心里千百个不愿意,总觉得写字是让人看懂的,那梅花小楷写出来,十个人里有十一个人不认识,那写了有什么用。
还是后来听说她所习的梅花小篆字帖是傅府传了几代的收藏,她这才收心好好学习了一番。只是梅花小篆太过繁复,她也只学得五分形似。就这五分形似,也为她“才女”的名头增色不少。
“永宁,永远安宁。正是我心之所向。”
她这一世所求的,不是泼天权势,不是无上富贵,求的只是安宁而已。
可她也知道,要想真正的“安宁”,何其不易,何其艰难。
就只一个半路抢劫的歹人就让她受怕不易,更不用说随着财富的增加,以后可能招来的嫉妒恨,可能更加的多如牛毛。
安宁,除了生活上的,还得是内心的。
上世,她就是因为太过追求权势地位,才会摒弃内心的安宁,甘愿充当别人登天的梯子,手上没少沾血,做下的错事更是数不胜数,最终不但害了自己横死街头,也害了帮她的那些人,例如乔水芸、李作栋,例如——那个脸戴面具、一直护卫身旁,她却连名字的也不知道的皇宫侍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