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儿还有什么其他要和娘说的吗?”
白烨十分想念娘,就把“这些年”他对娘亲的想念一一倒出,说的房世宁实在不好应承。却再也没有什么其他有用的信息。
不管是出于保护还是害怕,家里人一概不打外出,恐怕这个“三羊胡同”都不是真的。
哎,真不知道这个“白夜”是什么出身,竟然忌惮如此。还有范爷爷,看他临死前的几句话,像是窥到了什么大事情,要是他能多说几句话就好了。
死者为大,愿范爷爷安息吧。
房世宁不再“考”白夜,又翻出一把子药丸来,“夜儿乖,把药丸吃下去。”
白夜懵懂,“为什么要吃药丸?”
就是想让你清醒过来!
“你看你是不是受伤了?受伤就得吃药。”
“哦。”白夜不再多问,就着剩下的一点米汤将一把子药丸吞了下去。
房世宁倒不怕他被药丸给毒死。她给他的药丸都带着一股芳香气味,想来都不是毒药。再说,范爷爷独自一人生活,备着毒药不太合情理,顶多就来用来解毒的。
万一这其中有能治疗白夜的病的呢。
根据白夜的叙述,他打小和娘亲,还有两个奴仆于叔叔、庄嬷嬷生活在一起,几乎是避世而居,可在他七岁那年,娘亲一去不回,八岁时候,于叔叔和庄嬷嬷相继染病而亡,仅剩他一人,后来……他等啊等,终于等到了娘亲——她!
看白夜身形,至少得有十六,可他大病一场,记忆却回到八岁那年,真是造化弄人。
幸好,八岁的他还有些单纯懵懂,不懂八岁的他其实不该有高大凛冽的身形,不懂他身上的伤是怎么来的,也不懂他不该有——才十岁的娘亲,而她,也确实不是他娘。
按理说,他既然记得娘亲,应该不会认错亲娘的样貌才是,怎么就认准她呢?难道这就是“第一眼”效应?因为她是他昏迷醒来看见的第一个人,所以就把她认作亲娘?
咦,不想了!无论如何,她都得遵守范爷爷的遗愿呢。
围坐火堆,身上的衣衫也差不多烤干了,吃饱喝足得考虑住宿的问题了。
荒郊野外,渔船被烧,看来只能先步行去陵水镇上去找个地方安歇了。
白烨大病未愈,加上又找到亲娘,心情起起伏伏,已然已经有些困倦,若再不找住的地方,就得露宿了,这样对他的身体可不好。
“夜儿乖,娘带你找客栈住宿去!”身上还有银子,不能抠抠索索不舍得用。
“好!烨儿听娘的!”
没什么好收拾的,那些药丸像是不错,索性都包起来。可惜白夜的银链和扳指,不知道是掉在了哪里,还是被烧船的人给抢走了,总之是寻不见了。
房世宁藏了个心眼,怕白夜的“仇人”有什么后手找来,特意又挖了一道浅浅的水沟,将江水引过来,正好消灭痕迹。
两人踏着月色,一高一矮,一脚深一脚浅,离开了这个让两人相识的地方。
在两人离开后一刻钟,七八个蒙面人寻过来,浑身冷冽的带着刀剑胡乱翻了一阵,他们心怀不轨,不好点太多火把明晃晃的寻找,除了发现几个看不出特殊的脚印,一无所得。
“首领,没有人!”
首领冷笑:“楚王好大的能耐!若不是我们安插了人手,恐怕还不知道他一路在追杀呢!连尸首都不给我们留下!继续给我仔细找!就不信他能不留一丝痕迹!”
“首领,那边来人了!”
首领有些懊恼,可他们的主要目的是抓住楚王蓄养死士的把柄,那人是死是活不过是顺带的,“反正人已经死了,此地不宜久留,走!”
来者是两个玄衣人,一脸焦急。
“主子留下的印记直指这里,怎么不见人影?”
“我们仔细找找看,也许会有其他线索!”
可天色太黑,加上房世宁有心隐匿,还有刚才蒙面人一阵急迫的寻找,要想找到什么还真是不容易。
“主子一定会没事的!这样,我在这里等天亮再仔细找找看,你到周围查看查看,天亮时分我们在此汇合!”
“也好!主子心思缜密,武功高强,又得华锦大师易容真传,主子一定不会有事的!”
可两人也明白,若主子真的没事,无论如何也会给他们留下记号的。
再说房世宁和白夜二人。房世宁本来腿伤未愈,白夜的伤更重,他虽没说疼痛,但也就涂抹了一层药,就算是神药,好的也没那么快。
房世宁本想到镇上找个客栈住下,可两人都带伤,穿的衣服破烂不堪又带着血,恐怕人家也不会留他们住宿,说不定还会招来白夜的“仇人”。
路上正好遇到一处土地庙,应该也是范爷爷发现白夜的地方,暂时歇息一晚吧,明日一大早她去镇上买几件干净衣裳换上,最好还能雇辆车。
白烨找到“娘亲”很是高兴,但也捱不住身上伤口未愈,体虚气弱,在紧紧抓住房世宁的衣袖,再三确认她不会走时,终于沉沉睡去。
白夜如此,她只能先带他回家去,看看能否让他恢复记忆。可路途遥远,不知道他的仇人会不会找到他们……
还没想出解决办法,房世宁也沉沉睡过去。
第二日,房世宁早早醒来,看白夜还在熟睡,小心的扒开他抓着衣袖的手,蹑手蹑脚的出了土地庙。
昨天刚下过雨,路上泥泞,倒是能很好的掩盖他们的足迹。
走过一小段路,碰到了一个推车卖鱼的鱼郎,房世宁付了十文钱搭车到镇上。
卖鱼郎看房世宁眼生,问她是不是去找范鱼郎看病的。
“范鱼郎?”是范爷爷?
“对啊,就是住在浅水湾那一块儿的老范,他看病挺厉害,周围打渔人若是有了病痛,去找他治准没错!”
房世宁讷讷道:“哦,是,可我路不熟,也没找到他。不过,我半路上好像看见你说的方向起了火……他,不会有事吧?”
卖鱼郎支支吾吾起来,“呃,你也知道,我们都是在江上讨生活的,本来能活着就不容易了,想那范鱼郎人缘好,应该会有别人去救的。”
房世宁暗暗冷笑,为范爷爷不值。
在这世上谁不是讨生活的,可这样冷眼旁观,连去看一眼的想法都没有,等他们以后再有病痛,像范爷爷这样高明的大夫肯定是找不到了。
深陷险境却无人搭救,这是范爷爷的悲哀,何尝又不是他们的悲哀。
一路无话到了陵水镇,房世宁付清车钱进了一家成衣店。
给自己买了两身衣服,也给白夜买了两身,不是什么华贵的,只是一般的布衣,这个时候,越不起眼越好。
又去买了几个包子和馒头,一会儿回去当早饭吃。
转了一圈,终于找到一辆去高阳县的牛车。凌水镇位置不好,没有码头,高阳县有码头,应该能比较顺利的找到去山阳县的船。
走水路快,她想尽快回去。
等房世宁进了土地庙,被突然扑上来的身影推后半步多。这个力道,真是——
“娘!娘!你终于回来了!烨儿还以为你不要烨儿了呢!”白烨的眼睛里珠光闪闪,神情正是七八岁的孩童一般。
若不是他有高大的身形,有这样贴心的儿子倒也不错。
房世宁无声叹口气,又打起精神道:“娘是去给夜儿买吃的去了。”说着,晃晃手里的包子。
“羊肉馅的包子!”白夜十分高兴娘还记得他最喜欢吃羊肉包子!
看来昨天喂下去的那些药还是没能恢复他的记忆。
可也总不能让他喊她娘啊,别人听了会怎么想。
房世宁边嚼着包子边说道:“夜儿啊,娘和你商量个事情行不行?”
“娘你说!”白烨知道娘不会不要他,眼睛里都是弯弯的笑意,实在讨人喜欢。
“夜儿啊,如今我们境况不好,你不要再叫我娘了,——”
“可娘就是烨儿的娘啊!”
“夜儿,我不是说了吗,我们境况不好,你看你身上,是不是有伤?为了不让别人注意我们,你先别喊我娘,——喊我姑姑吧!”
姑姑。
姑姑也可以有大侄子的。房世宁很满意这个称呼。
白烨迟疑,“姑姑?——可是我还是想喊娘。”姑姑哪有娘亲近。
房世宁故作生气,“你要是不喊我姑姑,娘就不要你了!”
白烨看“娘”生气,急忙扔掉手里的包子,一把紧紧抱住房世宁,“不要!娘不能不要烨儿!烨儿听话,烨儿喊‘姑姑’!”
房世宁小身躯,却被一个壮实高大的身形紧紧抱住,若不是看在他心智失常,真想一脚踹开他!
白烨看娘不语,以为她生气了,急忙喊道:“姑姑!姑姑!姑姑!”
房世宁无奈,“好了,好了!你记住就行了!——先把我放开。”
幸亏土地庙里没人,她还把车把势留在了路口那边,否则她一个小姑娘被一个大男人紧紧抱住,她还要不要名声了!那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见房世宁展颜,白烨又开始吃包子,但胃口总没有刚才那么好。
房世宁不管这些,吃了两个包子,拿起新买的衣服,转到一根粗柱子后面,“你乖乖站在那里不许动!不许动!”
“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