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来,姑娘家的拿什么剪刀,别不小心伤了你自己。丫头下来,去我家耍耍?我家可宽敞得很,还有好吃的。”皮氏皮笑肉不笑的哄骗。若是这丫头走了,这屋里可不就是他们夫妻二人的天下!
房世宁又不是真正的小孩子,他们脸上狰狞的表情已经表明这一趟就是居心不良。
房世宁不听他俩胡咧咧,只是防备似的看着他们,仿佛他们一旦不轨,她就会真的拼命似的。
房贤志和皮氏见房世宁油盐不进,不过是个十岁的丫头,也不复乍开始的惧怕,挥着棍子就要招呼到她身上。
房世宁上辈子冤屈至极,窝窝囊囊而死,已经压着火气不想再提,却被这无耻的二人激发了狠厉,锐利的剪刀毫不犹豫的戳向自己的臂膀。
霎时间,鲜红的血液顺着细小单薄的手臂沿着指尖落到炕上。
“你们再敢胡闹,我就在墙上写下血书,说你们执棍行凶,谋财害命!我死了不要紧,就看你们舍得舍不得命了!”说完,又硬生生的刺了一刀,血流成河。
那行凶的两人色厉内荏,只想着在安氏这里搜罗些好东西,顺便出出安氏宠着外人的火气,却没想要闹出人命。他们虽然混,可也惧怕官府,哪怕经过衙门口也要绕道走的。
房贤志和皮氏见她丝毫不顾及自己的性命,小小年纪竟然就敢拿剪刀刺自己,两人从未见过这场面,腿都软了,可嘴里还直嚷着,“你这臭丫头忒吓唬人!以为拿个剪刀刺几下就能把你欺负我女儿的事掀过去!我告诉你没门!赶紧把英秀的耳环和手镯还回来!”
房世宁才大病一场,此刻血液直流,脸色煞白,惨惨笑道:“还回去?好啊,你们有胆子就拿回去!”说完,将怀里的耳环和镯子拿出来,在两人眼前晃。
这些东西,对经历了上辈子泼天富贵的房世宁来说,不值一提。从房英秀身上夺下来,是因为房英秀无耻在先!
房贤志和皮氏想要上前夺下来,却不及房世宁速度快,只能眼睁睁看着首饰物件瞬时被扔到血泊里,眨眼被血迹淹没。
“怎么?不敢了?就这么点儿胆子还敢到这里撒泼!若是真想要,那就捡回去洗洗再带着!反正今天不是你们亡就是我亡!或者你俩也各自刺一刀?别在那儿干巴巴的站着!”
房贤志一个大男人被个小姑娘被说到脸上,面子挂不住,才想拿棍子扔过去打她,却被皮氏拦住。
皮氏道:“我看这丫头对自己挺狠,不如就此算了。”被房贤志狠瞪一眼,急忙补充道:“外头院里还有几只鸡,我们一并给抓走,也好回家补补一大家子人。至于秀丫头的首饰,被这下贱臭丫头的血弄污秽了,也不好再拿回去,罢了,闹的差不多了,走,走!”
这乡下有个说法,被血弄污了金银东西都不吉利,尤其是首饰,所以皮氏才会说不要耳环和手镯。耳环和手镯虽然可惜,可她更怕把不吉利的事情惹上身。
房贤志还想逞能,可是一眼觑见炕上的一大滩血迹,心里有些胆怯。万一这臭丫头真的豁的出去不要命,他也不想惹上人命官司!
还好,刚才在厨灶那里发现了一个陶罐,好像有几十个大钱,还是就这样吧,万一闹下去被旁边的婆娘知道自己藏了私房钱,火气又得撒到自己身上。
“说的也是,只是不甘心啊!”房贤志装模作样道。
皮氏瞥他一眼,“赶紧抓鸡去!”
两人抬腿出了屋子四处撵鸡抓起来,顿时又一阵鸡飞狗跳。直到费了半天劲各自抓了一只鸡才扬长而去。
房世宁却虚弱的一下子坐在炕上,半天缓不过劲来。
若是那两人真的是个心狠手辣的,自己今天能否活着还不一定呢!
看来,还是自己太无能了,否则这些人怎么敢!
又想到安氏去镇上卖羊乳饼,也不知道能否卖的出去。
坐了半天才感觉被剪刀刺到的地方疼的要命,想要包扎伤口,两条胳膊却怎么也提不起来。
刚才的气势实在是形势所逼,不得不逼自己“痛下杀手”。
其实,这血呼啦啦的胳膊看着骇人,让人觉得仿佛刺透了胳膊似的,但房世宁从上世学了个巧儿。当时她在傅府如日中天,傅府的三小姐觉出她是冒牌却得了贵人青睐,心里嫉妒,就弄出个自残的事情来。
后来才查清楚,是三小姐自导自演了一场戏,她把鸡血洒在身上当人血,看着吓人,其实就一点点伤口。
在房贤志和皮氏在外面敲敲打打的时候,房世宁知道他们一定不肯轻易罢休。
安氏为了能让房世宁吃上鸡,早就让母鸡抱窝。房英秀走后,房世宁正好看到一只小鸡孵出来,她对这个不懂,想着外面冷炕头上热,就把那只小鸡拿到了屋里,正巧就派上了用场。
身上的棉衣够厚实,有些肥大,揣进去一只刚出生的毛还没长的雏鸡正正合适,所以那剪刀刺到的地方实际上是小雏鸡,可惜了它的性命。怕血流的不够多,房世宁还特意用了力,只是这一用力,就真的连自己也伤了。
田氏半道上遇到大儿,帮着一起把柴火从后门搬到家里,想着安氏那里需要不少柴火,又背了一些过来,却见她家木门大开,院子狼藉一片。
心道一声不好,三步并作两步进去查看。
顾不得环顾院子惨状,却见炕上的房世宁靠着墙壁直喘粗气,身下一片血迹。
田氏大惊,这是发生了何事?难道自己走后房英秀伤了宁丫头?
房世宁见进来的是田氏,心中大安,要是再没人来,她真的以为自己这次重生就要以“疼死”为结束了。
“大娘,帮我包扎一下。”自身的血虽然流的不多,可是真疼啊,难得这会子还能撑住。
田氏听她说包扎,定睛一看,果然宁丫头的左臂有个血窟窿!衣裳里的棉花都泛了出来,雪白的颜色被染得通红一片。
按下心中惊恐,胡乱在炕上找了几块还算干净的布头,三下两下的简单包扎了一下。
“我带你去看郎中!宁丫头,你撑住!”田氏拼了力气抱起房世宁往门外冲。
房世宁惨笑,临走前不忘在血里抓了一把,将带了自己鲜血的耳环和镯子紧紧的抓在手里。这可是用自己的血换来的,以后还能拿出去当点钱使使。
等天将黑的时候,安氏身上背着用布头包起来的别人不要的菜叶子,手里挎着装了猪肉、精米、奶藤的篮子,回到家门口时,却被大门上鲜红的一片吓了一跳!
“宁丫头!宁丫头!”安氏心知不好,几乎连滚带爬的进了院子。
原本整洁的院子混乱的一塌糊涂,整齐的柴火不知道被谁扬翻了,几乎没有下脚的地方。水缸斜倒在地上,混着未化的雪上了一层层薄薄的冰。石磨被掀翻,和大门颜色一样的鲜红,不知道是人血还是——
“宁儿!宁丫头!丫头!”不过几步路,安氏哭哭喊喊,跌跌撞撞几十步才进屋。
屋里更是没法儿看。几乎没有囫囵的东西。灶台、锅碗瓢盆,能砸的都砸了,米缸面盆都成了碎片。
里屋的炕上全是泥水脚印,有的还透着光亮,好像破坏的人还没走远。
被褥啊枕头之类的,全部遭了殃,被剪刀划了无数下,成了破布条。炕头的箱子大开着,锁头被撬开扔在一旁,里里外外散落着数不清的碎布片,其中就有安氏最为珍视的那块嫩黄色的布块。
最显眼的却是炕上的一滩血迹,鲜红,刺眼。
窗户纸被捅了个大洞,寒风呼呼的灌进来,仿佛嘲笑着屋里的人。
安氏瘫坐在地上,嘴里直念叨着,“宁丫头!宁丫头!”猛地想起了什么,急忙又跑到柴房。
柴房倒是没受到多大波及,可柴房原本就没有多少东西放置,看一眼就能瞧见全部。
也没有宁丫头!
宁丫头哪里去了!
安氏顾不得满地的雪水和凉冰,坐在地上,嚎啕大哭。
“宁丫头!宁丫头!”
她不过是出去一天,怎么就变成现在这样了!
是哪个天杀的干的!
安氏不知所措,茫然四顾,离开家前心里升腾起的希望霎时变成绝望。
村里人听到院子里传来悲痛欲绝的哭喊声,却都没有上前安慰的,一个个远远的站了,看戏一般。
房贤德在世时,见别家生活艰难,曾把地租出去帮衬一下,这其中就有一位叫刘银的。
刘家是房家洼子村第二大姓氏。虽说是第二大,可还是不能和房姓一族人丁兴旺相比,只是因为这刘姓一族一向看中读书,所以几十年间也出过两位秀才。论起威望,两位刘姓秀才和房氏族长平分秋色。
因着刘姓看中读书,而房姓众人一味拈酸吃醋,刘银家里人口多,田产少,可就是这样,家里的四个小子也不忘空闲时在沙地上练字。所以当年房贤德向外出租田地的时候,一眼选中了刘银一家。
庄户人都是看天吃饭,对于刘银一家这么“与众不同”的做法,旁人自是觉得矫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