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长华揭短,“别都还好,不过就是几个月的事,可是把我哥哥给急坏了!可他又不好反驳两家父母定好的事,只能每几天就去那边一趟,明着说是帮衬着收羊奶,可暗地里都不知道给我嫂子送了多少东西。”
“你个小促狭鬼儿!让你哥听见了不得打你!人家就是去帮忙的好嘛!”房世宁说笑话,“哎呀,你哥成了亲,接下来就是你了!我看将来是谁天天给你送东西。”
李长华脸红,“说我哥呢,怎么扯到我身上了!”
乔水芸也添火,“哎哟哟,前几日是谁来跟我说要学着做个荷包的?还得绣上竹子,莫非真是出现了一个人——”
房世宁和乔水芸一唱一和,惹得李长华面颊发热,佯作要打人,“你们再说,我可就恼了!”
安氏在一旁看的忍不住大笑。自从有了宁丫头,这舒心的日子一天好过一天。
三个人笑作一团,看李长柏进来,后来还跟着房世阳兄妹、房世雷兄妹等,几个人才停下嬉闹。
“好好,不说了!前几日我病了,给你们落下了课程,今天得赶紧补齐。”房世宁一本正经,颇有些“夫子”的派头。
跟着学习的几个人都习惯了,收起玩笑心思,各自拿出纸笔来,今日要学太史公的《触龙说太后》。
李长华和乔水芸自知机会难得,都十分用心学习,《三字经》两人已经会读会写,《百家姓》也自学不少,触类旁通,《千字文》也能懂个大概意思。
李长柏聪慧,虽然是最小的,但大家都自觉的不给他安排活计,好让他专心读书。
幸好李长柏也知道大家的苦心,摒弃了之前东奔西跑的玩耍性子,能安下心来读书写字,他读书的进程同李长华和乔水芸相比慢了许多,现在还在念《三字经》,每天得坚持写五张大字。
李长柏孩子心性,看姐姐们学的比他快,心里还有些不痛快。
房世宁道:“你是男子,本身又有天赋,家里都对你寄予厚望,希望你能走科举的道路。既然要走科举的道路,那字体的要求就高了,横平竖直均得有棱有角,规范可体,不能随心所欲。
“长华姐和水芸姐则不同,她们没有科举的压力,读书识字是为了提高内心修养,在有一技之长之外,也能懂些春花秋月,方不负一生辛劳。说的羞涩一些,就是将来教养子女也比不识字的高许多,说的不好一些,哪怕将来嫁了人日子不好过,她也能知道如何自处。”
李长柏似乎明白了,似乎又没有明白。
待他看到房世宁的字,再对比自己的,羞愧不已,至此下定决心读书写字两不误。
其他人也跟着房世宁断断续续认了一些字,他们手里活儿多,时间也不固定,因而有的人至多能认识周围几个人的名字,有的人还好些,《三字经》能基本背诵下来。
最让房世宁吃惊的是房世湘的算术。
她按照前世的数学学习章程,先从数字开始,再到十以内的加减,二十、三十以内的加减,简单的加减应用,哪怕是跟她学习时间最久的李长华和乔水芸,二十以内的退位加减法也足足用了半个月时间才理解透彻,可年纪不过八岁的房世湘只学了两天,就把她俩远远的甩到后面去了。
因材施教,房世宁现在已经教房世湘乘法法则,目前来看,一位数的乘法已经难不倒房世湘。可李长华她们却还在一百以内的加减法里徘徊。
可能因为英宏叔时常称药量、算药钱的缘故吧。可她哥哥房世阳却又是个例外。
房世宁又琢磨出来个好东西,只是不知道大顺朝如今的铁艺能否达到她的要求。
她却小看了民间手艺人的智慧。
房世宁抽了空去了松柏镇张铁匠家,提起她要做的东西。
张铁匠一看,是个小巧的东西,那得他孙子出马了。
开始时候,张栓没看懂房世宁画的图纸。也是,不论打铁还是别的什么手艺,讲究的是手把手的讲解传承,重要的东西都得牢牢的记在脑子里,图纸这里的东西基本上用不着。
房世宁连说带比划,张栓总算明白了她的意思,于是立即开火打铁。
房世宁要的东西,实际上用的铁片做的,张栓选了个现成的小铁块,放炉子里融化了,再千百次的敲击,得打的薄薄的。
都是打惯了铁锅、铁壶的,两个时辰后,薄薄的铁片出现在房世宁眼前。
接下来就是切割,然后按照图纸分模子钻孔,拉长。
张栓第一次做这个,拉出来的长孔长短大小不一,不满意,又重做,且得花费些时辰。
房世宁看这个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做成功的,于是商定好等做好了样品让张栓给她送个信儿,和五福斋里说声,她就知道了。
房世宁对张栓的手艺还是很有信心的,她就等着好消息了。
杂货铺给房世宁送了信,说新到了一套白瓷碗碟,问她要不要。
李作栋的事一直是房世宁的一个心事,等了这许久,终于又有了消息。
到了杂货铺,小伙计轻易的认出她来。毕竟能花六十文钱买个碗碟回去,不是一般人能做出来的。
“哎哟喂,可算是把你等来了!这不,一直给你留着呢。”说着,伙计拿出一套方形的白瓷碗碟来,确切的说是画了梅兰竹菊“四君子”但又有缺口一套的白瓷碗和白瓷盘。
因白瓷本身的颜色,梅兰竹菊没有多做着色,只是用了寥寥数笔来突出四种植物的特点,虽没有什么悠远的意境,但胜在拙笔之中有余趣。
再看底下的款,还是“南山东篱”四字,是李作栋没错了。
“这一套是怎么来的?还有别的白瓷吗?”
“还是我们掌柜的从延兴府带来的。这次我问了,这套白瓷是掌柜的窑主朋友的儿子烧的。听说那窑主的儿子对烧白瓷颇有心得,只是运气不好,回回都不太成功,烧出来的白瓷不是有灰点,就是有缺口,那窑主十分生气儿子糟践东西。”
也确实这样。
房世宁上次买的白瓷带着灰点,这次的一套却各带了或大或小、或扁或长的瑕疵缺口。那两只碗,若是用来盛水,恐怕也只够喝两口的,那两只盘子还好些,缺口是在盘沿上,盛不带汤水的饭菜倒还便宜。
“小二哥可问了那窑主的住处?”
“哟,你上次没提这个,我也没问。要不我请掌柜出来你问问?”
房世宁说好。她想尽可能的早去见见李作栋。
杂货铺的掌柜,也是主家,人称呼一声“丁掌柜”。
丁掌柜出来,见是个小丫头对白瓷感兴趣,不由得纳闷,只听说很多达官贵人对白瓷感兴趣,没想到一个乡下丫头也有这样的雅兴。
房世宁没有和丁掌柜直接打过交道,之前打听过卖玉米皮小手工,但揽胜酒楼包了圆,没能和杂货铺做成买卖。
鱼灯笼曾在这里寄卖,但都是冯胜利在中间牵线搭桥,今天还是第一次见到丁掌柜。
丁掌柜个子稍高,身形瘦长,听冯胜利提过杂货铺是他祖上的产业,只是自打丁掌柜的儿子从军身亡后,他就一蹶不振,杂货铺的经营每况愈下。
“丁掌柜,可方便我打听下这些白瓷你是从哪里收来的?”房世宁礼貌问道。
丁掌柜看她谈吐之间不似别的村姑鄙陋,反而带着书香气,不由得高看一眼。
再细看,不由得心惊。
这双眼睛乌黑深邃,却又亮烁如辰,不觉得拒人千里之外,只让人不由自主想要去靠近、相信……
“这——”丁掌柜些许犹豫,又接着道:“是我朋友的儿子烧制的,他住在延兴府那边。”
“可有详细的地址?”房世宁莞尔一笑,“不怕丁掌柜笑话,我家里哥哥十分喜欢白瓷,还想拜师学艺,这不我看到丁掌柜这里有,就想问问这位烧制白瓷的师傅住哪里,也好方便我哥哥去拜访。”
原来如此。
还以为是这个丫头喜欢白瓷呢。
丁掌柜就一个独子,可惜从军后不幸身亡,听窑主朋友埋怨他家儿子不成才,他联想自己再也见不到的儿子,不由得对那孩子多了几分怜惜。
他也想帮帮那孩子。
周围的人对白瓷有偏见,难得还有人欣赏,志同道合最是难寻。
丁掌柜很爽快地说了个地址,房世宁记在心里,连声道谢。
等回家去,她得拜托左掌柜给留意下。
半天过去,房世宁已经饥肠辘辘,在镇子上喝了一碗羊肉汤,才有跟着刘亭的牛车回去。
房世宁慢悠悠的往回走,家中等着的房英宏却急的团团转。
春天正是奶藤长的茂盛时候,以往,山上的奶藤除了专门做药材用,几乎没人在乎。
房世宁这里奶藤用量一天比一天大,开始时候房英宏还能从镇上或者别处收些奶藤来用,可日子久了,人家疑问房英宏怎么用这么多奶藤,房英宏保守秘密不说,人家渐渐的也不乐意再卖给他。
新鲜采摘的奶藤比晒干又泡水的奶藤,药性上肯定要好,那用来做羊乳饼是再好不过了。
冬天时候用晒干的奶藤那是没办法了,如今有新鲜的,当然得先用新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