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少做羊乳饼,那就意味着家里不用请这么多人了。为了让安氏轻省些,最多也就留两个人。
可是留谁呢?
第二日,倒是王玉珂先过来找房世宁,说自己得忙着绣嫁妆了,恐怕以后没有时间再来干活了。
村长王保田对孙子孙女一视同仁,王玉珂也是他从小就教导的,自是比村里其他女子要聪明通透。
刘亭往镇上五福斋送货,多少也提过现在羊乳饼不好卖,每日做的一百来斤总要有些剩余,要不是有过路的客商图新鲜玩意儿买了去,恐怕做出来的羊乳饼放三天就坏了。
王玉珂知道,卖的羊乳饼少了,做的自然也就少了,那做羊乳饼需要的人也就不用那么多了。她做了这几个月,也赚了不少工钱,她懂得知足常乐的道理,也知道如果自己先提出不干,房世宁也不会亏待了她。
正好她八月里就出嫁了,却是也应该准备嫁妆了,这个理由充分也合适。
房世宁自是也知道王玉珂先提出不干是为了不让她为难。其实她还是想留下王玉珂的,毕竟她活儿干得好,人也聪明不多事。但绣嫁妆是大事,她也只好同意。
拿出一块大红的料子,“玉珂姐,你没事就过来玩儿,这块布料正适合新娘子,我还没来得及拿去送给你你就来了。”
王玉珂虽生活在农间,可也多少懂点什么样的布料是好的,那料子丝光流转,润滑轻柔,一看就知道价格不低。
“这不行,不行,太贵重了!”王玉珂推辞。
房世宁把布料硬塞到她手里,“玉珂姐,你说这话就见外了!不说你帮我和奶奶多大的忙,就是看村长爷爷那里,我也应该送你东西恭贺大喜的。这布料看着是不错,可惜不太大,还不够做个被面的。你要是不要,难道是要我压箱底长毛招虫子吗!”
“我来做工,你不是也给了工钱了吗!这几个月,我可是赚了不老少。还有你时常也带回东西给我,我都记着呢,这布料我真的不能要!”
房世宁佯装生气,“玉珂姐,你是不是觉得我无父无母,送你这样的料子你觉得膈应?既然如此,那——”
“没有!没有!”王玉珂只好拿过布料,“你说这话不是打我的脸吗!谁不知道你最是个聪慧孝顺的,你这样说自己,是想我我们这些人都羞死吗!”
只要王玉珂收下料子,房世宁不介意说自己不好,反正“无父无母”也是事实。
安氏在一旁,“玉珂,你若是看得上我的手艺,你绣嫁妆遇上难题了就来找我。”
“谢谢三奶奶!”
这一家子果然都是不错的。王玉珂十分感激爷爷能自己多和房世宁接触学习。
王玉珂生在王家,长这么大也没吃什么苦头,那在人情世故、待人接物上难免有些欠缺。
跟着房世宁这么久,看了,也学了一二分,比她小几岁的房世宁的从容不迫、大度聪慧,均让她叹服。
以后成了亲,有了自己的小家,她也得懂得照顾和经营,在孝顺公婆、团结妯娌、相夫教子之余,还要有“自我”,要有自己的时间去总结、提高。
王玉珂回家的时候,怀里除了抱着布料,还有房世宁送给王保田的药材和一块皮毛,里面还暗暗夹了两个发夹。等回到家,王保田欣然收下房世宁的礼物,却发现了发夹,王玉珂哭笑不得,把两个漂亮的发夹小心的放到嫁妆里。
听李长华说,她爹李初五去龙潭沟抓鱼,发现房世宁说的石竹花都基本开谢了,枝叶格外的繁茂。
房世宁想去看看,如果可以,制作石竹茶的议程该提上来了。
房世宁好不容易回来,刘台兄弟俩、房世阳兄妹俩,还有村里其他一般大的孩子都等着她呢,——当然,都知道房世宁赚钱的主意多。
刘台一早过来,和房世宁说如今都闲着,想听听她意见有没有其他赚钱的门道。
“你怎么就知道我有门道?我有门道不得自己留着啊!”房世宁笑道。
刘台赚钱心切,就认准房世宁了。
“你不是那张藏私的人!”刘台高看,“你要是那种人,你完全可以自己找人采香椿,何必把赚钱的大头留给我。”
“数你会说话!”房世宁被他说笑。
“赚钱又不是吃饭,哪有说有就有的。要是你敢,不如你陪我去龙潭沟看看?说不定那里会有赚钱的点子。”
“龙潭沟?”刘台一听这个地方就有点迟疑。
龙潭沟不但地势险要,而且地形奇特,从没有听说哪个地方的山石是黑色的!不都说龙潭沟是个不祥之地吗,还真少有人去那里。
刘台也不是没去过,可那都是跟着大人去的!
“怎么?不敢?”
“……就我们俩吗?”如果真就两个人,他还真要好好想想。
“对啊!你不敢?”
半天,刘台才咬牙道:“敢!怎么不敢?”不就是龙潭沟吗, 他大小也没做什么亏心事,有宁姐儿陪着,就是刀山火海他也敢!
再说了,宁姐儿一个小丫头都不怕了,他这个做哥哥的得保护妹妹,哪有害怕的道理。
房世宁看他豁出去的样子,不禁好笑,不再吓唬他,“放心好了,还有暄哥儿、长林哥,若是其他人愿意去,我们也可以一起。”
人多就好说了,“我找世阳去!”
房世湘也喜欢跟着房世宁,可一听是去龙潭沟,吓得直摇着头往后缩。房世阳也有点害怕,可毕竟跟着房英宏山里来去多了,有见识,很爽快的答应了。
莫才有打猎的好本事,房世宁夸了好几回,惹得冯沐暄不乐意了,好像他不会打猎似的,忘记第一次见面他送了什么样的“大礼”了!
好不容易进山一次,冯沐暄和莫才当然要“物尽其用”了。
房世宁借了房世雷父亲的遗物——一把红缨枪,莫才拿在手里还算凑手,明天就由他和冯沐暄在前头探路,顺便抓野物!
房世宁今天的主要任务是检查“学生”们的功课!
有心向学的,哪怕没有人督促,学习进度也不会落下。可惜,除了李长华和房世湘的功课扎实有进步,其他人多多少少都有所退步。
房世宁表示,很愤怒,很不高兴!
可学习都是为自己学的,他们不想学,谁也不能强摁着头让他们学。好在一个个都知道自己错了,表示会把进度赶上来,一定不会耽误房世宁后面的授课。
这些还好说,最让房世宁伤心的是李长柏。
李长华家过得不错,她又有手艺,姥娘门上就过来住了几个兄弟姐妹,跟着李长华学习编玉米皮,也顺便学习养羊,以后也可以卖羊奶呢。
其中有个比李长柏略大些的表兄,会做些小玩意,看着十分有趣。李长柏年纪小,定性也不足,跟着这位表兄上山下河,斗蛐蛐抓蚂蚱,竟然把功课忘在脑后!
房世宁规定的课文,李长柏背诵的磕磕绊绊,规定的大字,他也只写了三张,气的房世宁恨不得把那三张纸甩到他脸上!
李长柏看房世宁脸色不好,就知道自己闯大祸了!
“世、世宁姐……我,我错了!”说着,李长柏泫然涕下。
李家人对李长柏寄予厚望,房世宁也希望李长柏以后能走出额其他人不一样的路子。
在大顺朝,读书人总是受人尊敬和敬仰的。若是有能耐读出个名堂,不但对读书人自身,就是对整个家庭、村子,都会有极大的提升。
李长柏也不是空手来的,他带来了跟着表兄学会的亲手编的草螳螂和一个花环,那花环上的话还是他赶早去村子后面的山坳里采的,专门编了送给房世宁的,他亲姐姐李长华都没有呢。
看着李长柏送她的东西,房世宁实在说不出伤人的话来。
“你喜欢编这个?”许是李家人格外不一样,李长华手巧,李长柏编出的东西也有模有样,花环还真是挺漂亮,她带着一定会很好看。——唉,想偏了。
李长柏低着头,小声回道:“还行。”
“那读书写字呢,你更喜欢哪个?”
半晌,李长柏才道:“池表兄说我们农家读书是瞎子点灯白费蜡,说读书是有钱人才干的事,——还说,女人会干家务生孩子就行,学习学多了就没人敢要了。”
这是说的什么话!
这是什么烂池表兄!
一旁的李长华大怒,“我只以为他拉着你胡闹就算了,没想到还胡沁些不着调的事儿!他和你说这个干什么!他自己不让人省心就罢了,还到我们家里来祸害你!”
李长华早知道弟弟上进心不足,家里人说他他也不停,她就等着房世宁回来教训他呢!
房世宁听了也直冒火,忍不住要大骂两句,又听李长柏低声道:“其实,我觉得他说的不对。在农家,能读书识字已经很难得了,这个和有钱没钱没有干系。还有——世宁姐姐不就是因为读书识字了,才知道怎么做羊乳饼的吗,而且日子也越过越好,爹娘都说就是因为世宁姐姐读书多,懂的道理多,才会知道好多好多别人不知道的事情,才能凭着自己的真本事赚钱。就是我姐姐读书多了,我都觉得她和来家里的那几个表姐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