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换了一副面孔,对着女儿,“淼淼啊,你好生在家带着,陈员外这就去接你了,等你吃香的喝辣的,你可别忘了你爹我啊!”
那边王氏咬着牙,恨恨的道:“刘起生,从我生了淼淼,你就嫌弃她是个丫头,我不能生了,你又嫌弃我是不下蛋的母鸡!可你却忘了我什么不能生!不是我不能生,我是怀了孩子五个月的时候被你硬生生打掉的!你成日的逛花街柳巷,没有钱了就找我要,我不给你就动手打人!这些年了,我有过过一天阿生日子嘛!我和大远吃苦也就罢了,可淼淼是你亲生女儿,你怎么就舍得把她送人做小妾!你就不怕天打雷劈吗!”
一旁的刘淼泪流满面,“娘,我没有这样的爹!”
“我的女儿自然我说了算!”板鸭刘被婆娘在人前数落,越加的火冒三丈,双臂若不是被人往后押着,他早就上去一人一巴掌了!
邓海山懒得看闹剧,这样的事情他可没少看,眼神示意刘中人赶紧办!
刘大远怯生生开口,“我虽然也姓刘,可却是随了我亲生父亲,我的户籍上也写的刘瑞书之子,我自卖自身不用他同意!”
王氏也道:“当初我嫁给板鸭刘,他说等我生了孩子就给我落在他的户籍上,可我生了淼淼他嫌弃的厉害,落户一事他就再没有提起,我后来怕官府查黑户,就花了钱把淼淼的户籍也落在了大远他亲爹头上!”
刘中人上前,“板鸭刘,你也听明白了,你是一家之主,可他们的户籍都不在你的户头,按理来说,他们母子三人自卖自身,就算没有你同意那也是成立的,就是官府那里也是说得过去。若是你同意,你就在卖身契上签上字,卖身银子都归你,你若是不同意,看他们母子三人一条心的架势,你和他们也过不下去了,而且还捞不着银子。”
板鸭刘说是把刘淼卖给陈员外,可实际上他还在考虑另一家,看谁家的价格高才会把闺女送过去。
柳二娘跟了他这几年,好不容易有了身孕,大夫看过说是儿子,所以无论如何,他得替柳二娘赎身,这样他就正儿八经的有个后了。
王氏人老花黄,整日不给他好脸,大远那里不值当说,反正也不是自己的亲儿子,至于亲闺女淼淼,能卖钱他就已经很高兴了。
看样子,是真的过不下去了。说句心虚的话,他们三人都到了卖身这地步了,他要是不同意,把他们领回去,他还害怕被人喂了砒霜毒死呢,还不如卖了他们收银子给柳二娘赎身,他的儿子也得有个正经出身不是。
想明白了,板鸭刘也就不闹腾了,“拿文书来,我签字!”
一看卖身文书上,三人卖身银子只有二十两,又不乐意了,“三个活生生的大人,就值二十两?骗谁呢!就说淼淼,有人出二十两我都还没答应呢!不行,加价!”
“板鸭刘,是不是我们都死了,你才肯放过我们!”王氏恨不过大喊。
“三个人,五十两!不讲价!”板鸭刘嘴硬。十五两,用来给柳二娘赎身,五两,用来养身子生孩子坐月子,剩下的三十两——嘿嘿,柳二娘生孩子期间他不能近身,他不还得出去找人伺候嘛,还能多找几个呢。想想,就觉得美。
这样狮子大开口真是惹恼了刘中人。
流年不利,刘中人积攒的好名声都在今天被败坏光了,现在又被板鸭刘这样不入流的人威胁,直接吩咐人上去甩了板鸭刘两巴掌,“我姓刘的在山阳县也认识不少人,你再这样胡搅蛮缠,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板鸭刘这样的,就是欠收拾,被打了两巴掌,心气就下来了,“四十——三十两!就三十两!”
刘中人还想让人再揍他,却被房世宁拦住,“行了,三十两我出了!”
本想把这三十两用来好好布置绣坊的,这下子花了出去,绣坊就得往后放放了。
板鸭刘很痛快的签字画押,拿着三十两银子哼着小曲高兴的离开了,丝毫不理会身后王氏母子三人抱作一团痛哭。
按照规矩,之前买下的莫才三人,加上王氏母子三人,六个人跪在地上,哐哐哐给房世宁磕了三个响头,算是认了主子,以后他们的生死都由房世宁说了算。
买卖人口,花了中人力气,买主也得给人家银子。
房世宁问刘中人多钱,刘中人不好意思道:“今日花费了房姑娘许多时间,是在下的不是,事情办成了就成,银子我就不要了。”
在房世宁面前,他的面子已经没有了,怎么也得还要保留点里子。若是再收钱,他在这一行还要不要干下去了!
房世宁执意要给。这六个人,除了小郑氏和刘淼本领还不清楚,但另外四个人,真的是买值了!
邓海山出来打圆场,“房姑娘,你也不用多给,给个办契的钱,再给个茶水钱就行。刘中人,你大致收一点,以后房姑娘也好还来找你。等我的铺面找好了,我一块给你封个大红包!”
他都这样说了,两下里也就释然了,说好等刘中人把六人的身契办好就放在邓海山那里。
从刘中人那里出来,房世宁先把六个人领到买的铺面那里,又留下二两银子。
“我家中地方有限,一时安置不开你们,这里是我买的,你们先住在这里。我急着赶回家,今晚你们先凑活一下,这银子你们该买衣裳的买衣裳,该买吃的买吃的。怎么安排你们,我明日再来说。”
王氏在县城里住惯的,银子就给了她,“还需要添置什么就先添置着,夜里还凉,记得多买床棉被。”
几个人看房世宁如此体贴,不禁又都下跪再次谢她。
房世宁受了。前世这样,自然是不允许的,可现在是大顺朝,该有的规矩不能少。
她是主人,这六个人是签了死契的奴仆,跪她,应当应分。
房世宁擦黑赶路,若不是有冯沐暄陪着,这样的夜路她肯定是不敢的。
“我把那姓刘的揍了一顿!”
“好样的!回去给你弄个香椿拌豆腐!”
“我还把银子都偷来了!”
房世宁:“——”
“共三十六两!”冯沐暄说着就把银子往房世宁手里塞。
“哎哎,这银子在那人身上待过,我不要!”
“脏的是人,又不是银子。”
“反正我不要!你拿着吧!就当是你这一年的月钱了。”
“我想吃油炸香椿!”
“——行!”
回到家,安氏和乔水芸好一番嘘寒问暖。
听房世宁说要给冯沐暄做菜,一下之后火了,“都跑了一天了,就不知道让宁姐儿歇歇吗!吃,吃!就知道吃!你是来干活儿的还是来吃饭的!下次再想吃,行,和我说!我给你做!”
冯沐暄目瞪口呆,就算她给做,他还不敢吃呢,看样子她都要吃了自己了。
房世宁咪咪笑,哎,被人这样“宠”的日子真好啊。
乔水芸虽然这样说,可还是把早就做好的油炸香椿端出来,对冯沐暄道:“香椿下市了,也就还能吃个三两顿。”
“酱缸里不是还有吗?”
“那是腌的香椿,不到时候不能拿出来吃!”
“那什么时候能吃?”
“立冬。”
“哦。”
等吃过饭,房世宁又把今日发生的一切说给安氏和乔水芸听。
当房世宁提到买人,安氏和乔水芸吃惊,“我们这样的人家,也能用上下人了?”
“我们这样的人家怎么了?我们这样的人家多好,人口简单,琐事也不多,我们还同心协力,守望相助,日子眼看着一天比一天好!我们这样的人家,他们都抢着来呢!”
说起那两户人家的事情,少不得要提到小郑氏和板鸭刘,几个人唏嘘不已。
安氏嘱咐道:“人家也是娘生爹养的,我们可不能作出磋磨人的事情来,那是伤阴德的。”
房世宁和乔水芸称是,只要那几人好好做事,谁也没有理由平白就去责罚他们。
但若是有人背主,自然会让他们知道背主的后果!房世宁暗暗想。
新买了铺面,安氏和乔水芸也十分惦记,所以房世宁决定再带着银子一起去一趟山阳县!
这几日买铺面买人花掉一些,但还有二百两银子在手,无论如何是不愁的。
李长华也听说房世宁在山阳县买了铺子,心里十分好奇,正好趁着休息也一起出来见识见识。
宁姐儿就是厉害!三个月前,还为吃什么穿什么发愁呢,如今就在城里买了铺面了!
李长华盘算着,等手里的手工都卖掉了,看能不能也买个小铺面,她不要求在山阳县,哪怕在松柏镇上都行!
一大早,几个人已经等着安木根的牛车了。
安木根昨晚回到家,和婆娘说“宁姐儿近来和一个小伙子走的挺近”的事情,他婆娘一晚上都在催他赶紧和安氏说说他们的打算。
安木根烦恼。他来了这许久,自是知道房世宁的本事,姑姑一家都指着房世宁呢,本事大得很!自家儿子是个愚笨的,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来,人家宁姐儿能看得上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