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爸的电话从早上开始一直在响。
B市的几个商界政界的大佬轮流轰炸，起因是一段半夜三更在网上疯传的视频，里面是很多男人和一个女人纠缠在一起的场景。
那段视频像素不太好，脸颊、躯体看起来影影绰绰，不过熟悉的人还是能大致辨认出是谁。
虽然当时已经很晚了，但还是有不少夜猫子，视频很快广为流传。
出了这种事，几位二世祖的父母震怒，迅速联手阻止视频继续传播，查清了发布视频的IP地址，把问责电话打到了顾爸手机上，劝他管好自己家女儿的嘴，否则他们就亲自让顾嘉妮闭嘴。
顾爸也是叱咤风云的人物，如今却被一帮大佬轮流怒骂，几时这么狼狈过，心里别提多窝火了，觉得自己一直疼爱的女儿太不争气，看到她哭哭啼啼的样子，愈发火大，忍不住一个大耳刮子抽过去：“你看看你给我惹了多大的麻烦！”
顾嘉妮哭的上气不接下气：“肯定是有人害我，才把这个视频传到网上的！”
“那些男方不可能传视频，你说说，谁害你？”
不用脑子想她知道肯定是顾晓冬干的，但她却不敢说出这个名字，如果让顾爸知道她本意是想搞顾晓冬，她就完蛋了。她半晌憋不出一句话。
正好顾晓冬现在下楼觅食，顾爸喊住她：“你这段时间说话小心点，你姐的事情你应该知道了，不该说的别出去乱说。”
顾晓冬乖巧点头，从冰箱里拿出面包放进微波炉，然后闲散地坐在沙发上，说：“爸，这件事你打算怎么办？”
“这个事肯定不能闹大，”顾爸叹了口气，“不过这么一来，B市那几个老总估计不会和我再有合作了。”
“那倒不见得，爸，我听说陈姐在B市还是很吃的开的，她之前还带我去认识了几个老板呢。”顾晓冬不动声色地挖坑。
说到这事，在一旁沉默寡言的继母突然暴怒，扑上来扯她头发：“你跟那个狐狸精是一伙的！你这个贱人！”
顾晓冬作势挣扎了几下，尖叫：“爸快救我！”
顾爸面色铁青：“给我住手！”
他一把扯开继母，狠狠甩了她一耳光：“你闹够了没有？”
“姓顾的，你是不是想和我离婚？你想娶那个狐狸精？当年你有老婆的时候，我给你生下妮妮，现在倒好，你发达了，就不想要我了？”
顾晓冬看着继母流泪控诉，心中没有丝毫波动。
顾爸简直不耐烦到了极点，眼神冰冷地看着继母：“你偷我的竞标方案给对家的事，真以为我不知道吗？”
继母瞬间不哭了，惊恐地看着他。
之前顾爸陪陈怡琳去医院查过，怀的是个男孩，他这辈子都没想到年过半百时居然还能有个儿子。陈怡琳天生最会拿捏男人心，把他的七魂八魄都勾走了，自从知道陈怡琳怀了他的儿子，他就一直考虑要不要和她结婚，给她个名分。
现在他工作出现岔子，家庭也有问题，一向疼爱的宝贝女儿居然年纪轻轻就和男孩子出去乱搞，连孩子的爹是谁都不知道，还打了胎，得罪了一帮大人物，一系列事情搞得他焦头烂额，终于下定了离婚的决心，冷漠地说：“你跟我去书房。”
两个大人走了后，顾嘉妮抬起头，顾晓冬才发现她哭的双目红肿，恨恨地瞪着她：“视频是你传的？”
“是我，也不是我，”顾晓冬耐心解释，“我用的是你的账号，所有信息都是你的，发出了那个视频，如果那几位学长有心想查，应该会找到你头上，你有时间恨我，不如好好想想怎么应付他们。”
“你无耻！”
真稀奇，居然能看到顾嘉妮情绪失控地骂人。
顾晓冬霎时间垮下脸，咬牙切齿地说：“你说我无耻？这件事因谁而起你心里清楚，当时是你想给我下药，如果我不这么做，现在哭的人就是我了。你居然有脸说我无耻，你做过的事，一件一件，要不要我跟你好好清算？”
顾嘉妮突然有些恍惚。
到底从什么时候起，这个唯唯诺诺的妹妹突然变成了这样。
她忽然发现，再也没法把这个人放在股掌之间玩弄了。
这种感觉太糟糕。
这么讨厌的人，如果，她在这个世界上消失就好了。
现在不是起正面冲突的时候，顾嘉妮深吸一口气，尽量平复情绪，眉头一蹙泪水便落下，惨兮兮地说：“我知道错了，妹妹，以前都是我鬼迷心窍才做了让你伤心的事，以后我再也不会那样了，我们还是好姐妹吗？”
这一出给她整不会了，顾嘉妮刚才眼神极其凶狠，仿佛下一秒就要扑上来把她生撕了，怎么突然抓着她的手求和了？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顾晓冬语气软化下来，默默地问：“你是真心的？”
“真心的。”
“我们本来就是好姐妹。”顾晓冬笑眯眯地说。
接下来几天顾家并不太平。
视频涉事的几个男方家里势力滔天，很不好惹，所以一些头铁的好事记者就跑来找顾家探听虚实，顾嘉妮一口咬定没有的事，加上那几位大佬联手施压，事情很快被压制住了。
顾嘉妮疲惫地躺在床上休息，她妈走进来踢踢她的脚。
“妈，我现在很累。”
“我跟你爸离婚了。”
这事顾嘉妮不意外，她经常在电视上看到那个叫陈怡琳的漂亮女明星，好看的不像话，是很多男性粉丝的梦中情人，她妈输给陈怡琳，说实话输的一点都不冤。她更关心一个问题：“财产怎么分？”
她妈气死了，扑到床上打她：“都怪你不知道廉耻，你爸才跟我离婚！”
“妈！妈！我前段时间才做完手术，医生说我不能剧烈运动！”
顾嘉妮疼的眼泪都出来了，她妈还是不依不饶地打她，她躲也躲不开，哭着大喊：“你天天就知道逛街买包包，还偷我爸的文件，我要是他我也跟你离婚！”
她妈像是被人按了暂停键，失了魂一般下了床，连连说了几个好，走出去。
顾嘉妮躺在床上，浑身都疼，眼泪一直一直掉，心想，顾晓冬，这一切都是因为你。
许久之后，她艰难地坐起来，拨通一个号码，哑着嗓音说：“喂，峰哥，是我。”
几天后，到了程兴被执行死刑的日子。顾晓冬陪沈奕一起作为受害者家属出席，陈凯杰也在，他们隔着厚厚的玻璃看到程兴被绑在床上，沈奕申请有几句话要和犯人说。
他走进去，程兴双目猩红地瞪着他。
他说：“这是你想要的结果？即使付出死亡的代价？”
“对！你就一辈子痛苦吧！我死了你也别想好！”
“人都要往前看。”
“但你最后一个亲人被我杀了，你没办法亲手杀了我，你恨不恨？”
“我不会像你一样一直活在愤怒之中，你犯下的错误法律会审判你，我妈妈离开了我，的确是我心中永远的伤，但那仅仅是因为你造成了这个结果，而不是因为你本身。你一直把自己的不幸怪到我身上，从一开始就是个错误，像你这样的人，永远只会画地为牢。”
为什么？
为什么他能一脸豁达地说出这些话？
他为什么没有颓废、堕落，感到世界一片漆黑？
看着沈奕走出去的背影，程兴发狂似的大吼：“你去死！去死！”
执行死刑的人员按住他，将试剂注入他体内，他一遍又一遍地咒骂着，声音越来越小，直到消失，一分钟后，他的表情定格在一个扭曲的样子，没了声息。
三人离开后，走在路上沉默着，谁都没开口说话。
监狱里市区很远，他们一路徒步而走，从太阳还未落山走到繁星满空，连四分之一的路程都没走到，他们心事重重，所以感受不到累。
突然，顾晓冬听到小库说：【有危险即将靠近！】
她只要一听到这话就心慌，立刻捏住一直揣口袋里的电棍，打破沉默：“你们累不累？要不要坐车回去？”
沈奕点点头，说好。
她看看站在她身旁看似清瘦实则全身肌肉的沈奕，再看看沈奕旁边看起来就很精壮实际上更孔武有力的陈凯杰，心中的不安稍稍消减了一点。
这地方四周全是山，还得走好一阵子才能看到车站。
他们还没走多远，突然一辆大面包车开了过来。
顾晓冬右眼皮一阵狂跳，飞快地吩咐小库报警。
面包车在他们面前停下，车上下来一个又一个壮汉，手里抄着各种管制刀具，最后一个下来的人是老面孔了，顾晓冬眯起眼睛，叫出他的名字：“峰哥。”
峰哥都恨死顾晓冬了，自从那天他被一刀切了命根后，就开始了漫长的治疗，可惜即使是请了最好的医生，依然没能给他安好，现如今他算不上一个真正的男人了。他笑了，笑的比哭还难看，说：“把那丫头给我逮起来。”声音相较于之前的浑厚，稍显尖细。
说好的反派死于话多呢？他怎么直接就开干了？
那帮人气势汹汹，把他们三个围起来，直接抄家伙就上了。这帮人都是正儿八经的练家子，确实挺能打，沈奕在前头护着顾晓冬，步步后退，三人之中的最强战力陈凯杰夺了其中一人的钢管，被一群人围攻却也没占下风。
她默默计算着警察来的速度，使用嘴炮技能试图拖延时间：“峰哥，有什么事情咱们好好说嘛，不要一见面就喊打喊杀的。”
“去你妈的，谁跟你好好说话，老子要看你哭着求饶！”
好家伙，看来峰哥这波是铁了心要弄她了。
她从包里掏出一个自制小手枪。这是她之前托人买到的，里面装的麻醉剂，能瞬间麻翻一头牛的那种，回来的时候她就考虑过会不会遇到类似的危险，果然，真让她碰上了。她屏息凝神，在沈奕身后瞄准，射击。
以前她拍过枪战戏，因此学过一段时间的射击，准头还不错，几枪下去放倒不少人，轻而易举地扭转了局势，她几乎弹无虚发，等子弹用完后，峰哥带来的人已经不剩几个了。陈凯杰杀红了眼，狞笑着走近：“你们这帮龟孙，敢暗算爷爷我！”
抓住一个人拎到旁边殴，险些给他打出屎，打完之后又走向峰哥，杀气腾腾。
峰哥一见形势不妙，知道自己这次又栽了，内心绝望不已。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居然会屡次栽在一个丫头片子手里，他恨得不行，咬咬牙跪在地上：“我错了！你们不要打我！”
一个将近四十岁的猛男撒娇，顾晓冬一脸黑线。
她制止陈凯杰，问：“你是自己想过来找我麻烦，还是有人叫你过来的？”
这样的事，她没有办法不往顾嘉妮身上想。
在所有人松懈下来的刹那，峰哥突然从腰间抽出一把小刀，朝顾晓冬扑过去。
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顾晓冬双目微瞠，眼睁睁看着锋利的刀尖以匪夷所思地速度刺向自己。
耳边是峰哥尖锐的咒骂：“你去死！”
然后，身旁的沈奕死死抱住她。
刀没入沈奕的后背，直直刺穿他的胸腔。
顾晓冬尖叫——
“沈奕！”
沈奕摔倒，血流了一地蜿蜒成一条小溪。
电光火石间，陈凯杰骂了一句脏话，一脚把峰哥踢到地上。
顾晓冬感觉自己的灵魂都在战栗，她抱着沈奕，觉得世界天崩地裂，耳朵里只能听到呼啸的风声，她看到沈奕嘴唇微微张合，俯下身子凑近去听，沈奕说的是，别哭。说完这句，他的眼睛闭上了。
她一摸脸，原来自己早就泪流满面了。
她小心地把沈奕放平，捡起刚才峰哥拿的，沾满了沈奕血的小刀，走向峰哥，把他摁住，双目猩红像是地狱里走出来的恶鬼，扬起手拿着刀狠狠落下，把峰哥的一根手指生生切了下来，他的惨叫声响彻这个空旷的山头。
她问：“谁派你来的？”
“没人……派我来……”
她手起刀落，又一根手指。
在一旁观看的陈凯杰鸡皮疙瘩都起来了，眼睁睁看着顾晓冬面无表情地说：“趁我还有最后一点理智，说。”
“妈的，老子是来……找你报仇的……”
第三刀。
这个女人没有怜悯之心，是恶魔！
峰哥再也支撑不住了，痛哭流涕：“我说，我说！是顾嘉妮让我来的，让我找兄弟睡了你，给你个教训，没想到你居然有枪，我实在气不过了才……才拿刀捅你的，我没想闹出人命啊！”
顾晓冬瞪着双眼，慢悠悠地俯下身，她满脸是血，勾起嘴角笑了，说：“到时候警察来了，也要一五一十地交代清楚，否则，不管你逃到哪，我都能找到你，然后把你身上的皮一寸一寸剥下来，我会让你生不如死。”
“我说到做到。”
“所以不要让我不满意。”
空旷的大山，倒了一地的人，浑身是血的少年，痛哭流涕的断指男人，还有恶鬼一般的、满脸泪水的、神情癫狂的少女。
陈凯杰站在一旁看着这一切，大为震撼。
很久之后，警察来了，把所有人都带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