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没关系,至少我在想办法解决,不像某些人就会骂人!我觉得,咱们今天首先要明确,谁管结算?这事儿就该管结算的人负责!别含含糊糊,有事儿就骂我。我挨几句骂没关系,耽误工作就不好了。”
在挨骂的时候,白起已经做出了决定,即不惜彻底撕破脸,哪怕闹到自己辞职离开,也绝不能再忍气吞声了。他实在是受够了!
他相信自己,虽然年近五十,但还是能找到赖以生存的饭碗。
在龙州建筑集团工作了将近三十年,肯定有很多割舍不掉的感情,但事已至此,面对三个阳奉阴违、拉帮结派、争功诿过、只知骂人、不知做事的官僚,绝不能再忍气吞声了。
黄锦鸿等人也知道这问题再不解决,已经过不去了,他们刚才骂完人就宣布散会,实在是习惯做法,骂爽了,骂到没人敢说话了,就以为解决了。
这种做法,也不是他们发明的。两千多年前,胡亥和赵高就是这样解决问题的,谁敢来报告坏消息,就杀掉谁。他们以为,没人报告了,问题就不存在了。结果就是,中国历史上第一个统一的、强大的帝国,不到两年时间就轰然倒塌了。
现在白起重新把问题摆到桌面上,不解决说不过去了。他们毕竟没有生杀之权,不能把白起剁了,虽然他们很想这么干。
重新开始的会议终于回到了正常的轨道,大家简单讨论后,还是回到了白起最初给肖超腾的建议上,不过,这次,解决办法是肖超腾提出来的,不是白起。
会议决定,王万斗以后负责全公司的结算事宜,王肇军紧急飞赴马达加斯加,与重甲公司在施工现场进行谈判,本来,是想让王万斗跟他一起去,但王万斗没有马达加斯加的签证,临时办理已经来不及了,所以王万斗只能是在国内坐镇。
黄锦鸿和肖超腾散会后,去龙州建筑集团求援,打听一下哪位领导跟重甲公司的上级单位有联系,看能不能求个情,请对方宽限几天。
白起要做的,是与当初出保函的银行联系,一有风吹草动,马上报告,同时,准备好钱,以防万一。
一说到钱,白起很自信:“春节前,咱们收到了足够多的钱,这些天虽花了不少,但也还有富余,不用担心。”
不承想,一句话又惹出了风波。
黄锦鸿道:“小白,你不能就指着春节前那点儿钱,那是有数的,肯定有用完的时候。”
白起道:“是啊,我知道,我也在催各项目收款,不过这个时候正是一年中最淡的淡季,收钱不易啊。”
“收钱不易,这谁都知道,你就不能再想点儿别的办法?比如找银行再贷些款?”
“这绝不可能了,领导……”
“怎么就不可能!你这人就是这样,办点事儿畏难情绪太重,张嘴闭嘴就会不可能!”黄锦鸿和肖超腾俩人有一个共同的“优点”,那就是嘴快,经常不等下属说完话,他就觉得已经完全明白别人的意思了,就打断别人,然后开始没完没了的训斥。
黄锦鸿接着道:“我们原先的公司,到这个时候,总会总有办法从银行贷来钱,你们那里是不是也这样?哪像你似的,春节前为了倒贷款,折腾得全公司都配合你,还紧赶慢赶,差一点儿就来不及!人家全都是早就安排好了,顺顺当当的。是不是这样?”说着看向肖超腾和魏建恒,二人点头示意。
黄锦鸿继续:“你看,人家别人家公司都是这样,只有你不行,小白子,你得反省一下自己,为什么有那么多不可能?为什么别人都行?我一说你,你就不高兴,整个龙州一建都这样,听不得批评意见,还动不动就写人民来信去集团告我状,不是我要批评你,是你这事儿办的确实不漂亮!依我看,我原来公司的总会,人家水平比你高多了,差的不是一点儿半点儿……”
白起耐心的等他说完,开口道:“领导,我必须解释一下,您说的什么写人民来信的事情,我不知道是什么茬儿口。”
黄锦鸿大手一挥,大嘴一撇:“我知道那不关你的事儿,那说的是别的事儿,不过你们的意思都是一样的。”
白起道:“我不知道您说的是什么事儿,也无法反驳。但关于贷款,我必须说两句,你们三位原来的公司具体有多少贷款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任何一家,全年都不会超过十个亿,是不是这样?咱们这里是多少,四十五个亿!”
黄锦鸿不耐烦地大嘴一撇:“十个亿和四十五个亿,就好像五十步和一百步,没有本质区别,安排好了都是一样的!你应该跟人家好好学习学习……”
安排贷款这件事,让白起绞尽脑汁,每月参加龙州建筑集团的总经理办公会和董事会,每月都像妖仙渡劫似的面对外部董事的诘问、内部管理部门的指责,尽心竭力,才勉强完成,他内心里一直认为这是一项很重要的劳动成果,此事竟然遭到三个正职的一致蔑视,让他出离愤怒。
他气的忘记了职场礼仪,没等黄锦鸿说完,用近乎怒吼的语气喝道:“不一样!那区别很大!银行控制的营贷比一般不超过百分之三十,咱们都快百分之五十了,不信你就叫那谁来试试!要说起贷款,我还就不信能有人……”白起目眦尽裂,脸涨得通红。
(注:营贷比,是指贷款占公司营业收入的比例,是银行控制贷款额度的重要指标。)
见势不妙,魏建恒赶紧打圆场:“白总,别着急,慢点,别嚷。黄总不是那个意思,黄总,这贷款的事情,确实挺不容易的,白总是很辛苦,您不是还要去市里开会呢么,赶紧走吧,要迟到了。”
黄锦鸿起身,用手指了指白起,没再说话,急匆匆走了。
白起气的手脚发凉,他已做好了撕破脸的准备,短短的两句话根本无法表达他的愤怒和委屈,他想跟着几个人好好说道说道,但他们居然不给自己机会。
他现在的职场环境特别艰难,跟刚去龙州装饰时与周怀明争论的状态完全没有可比性,周怀明虽然身兼三职,但毕竟是一个人,而且,白起是后去的,公司已经被周怀明搞得一团糟,他再霸道,也只能是想法设法的隐藏,或者给白起设套,只要白起不上当,他就不敢明着指责白起。
在龙州装饰与赵建国争斗时,情况又是一变,赵建国也很霸道,但只有三个名不正言不顺的“特别助理”,而白起却有王一飞、火鸿旺、李慕白、米秀婉等一应助力,确切的说,冲突的主角并不是白起,而是王一飞,再加上赵建国自己行差踏错,罪行累累……
现在,白起则几乎完全是孤身一人,刘静恬和王子奇只能做些基础工作,连参加经理办公会专项讨论的资格都没有,而对方呢,是三个正职,两个副职。另外还要时刻提防李颂诗、章清海等人有意无意的在各个层面给自己设置的各种圈套。
白起也曾试着找龙州建筑集团领导诉诉苦,但是不管是吴总还是李总,都误会了白起的来意,他们都打心里根深蒂固的认为,班子调整后,白起的日子会好过了。白起见话头不对,也没敢深说,毕竟对方是一个团队,里面仅正职就三个,他一个副职,找领导说人家整个团队都不对,显然是不合适的。
春节前,他们曾简短的对白起好过一段时间,但卸了磨就杀驴,这几天来各种蔑视、推卸责任、无理由打压,让白起异常苦恼。
没人能帮自己,所有事情必须靠自己。
可他又解不开这重重的枷锁,头疼,头真的疼。
白起铁青着脸,回自己办公室,门口又有人在排队了。
刚打发走排队的人,金翮又来了。
虽然受疫情的影响,金翮对白起的搔扰频次略有降低,但仍保持在每周一次,每次一个小时。
白起自然没有好脸儿给他,金翮也不气恼,云淡风轻的坐在白起对面,点燃一支烟,神秘的看着白起微笑道:“白总,赵依依的事情我给办好了。”
“哦,那不用跟我说。”
“这是咋了?看着很不高兴?”
“有你在,我就高兴不了,有事儿说,没事儿就走,别烦我,我这报表还有问题,且得改呢。”
“我微信发你一张照片,你看看。”金翮很神秘。
白起拿起手机,打开微信,果然,金翮给自己发了一张照片。
照片的环境很熟悉,里面一共四个人,围着一张方桌,正对着镜头的是肖超腾,他左手边是王万斗,右手边是赵依依,还有一个人是在拍摄者的方向,只露出一个后脑勺。
四个人明显在玩扑克牌,四双手都拍到了,每双手里都拿着牌,牌桌上除了扑克牌,还有大量的现金,每人面前都有一堆,每一堆都有十来万的样子。
白起很震惊,他很快就认出了,这是春节前在外面开会,大家在肖超腾房间的客厅里,仔细一辨别,只露出后脑勺的那个人不是自己,倒好像是金翮。很明显,自己走后,金翮坐在自己的位子上继续跟他们玩牌了,这张照片,当然就是金翮带去的那个美女偷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