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白起刚进办公室,就接到了程艳辉的电话:“师兄好,忙么?”
“嗯,刚进办公室,面前已经有人排队了。”
“那我就不说客气话了,直接说事儿。”
“好,你讲。”
“我有个亲戚家的孩子,是学财务的,今年大学刚毕业,还没有工作,您能帮着给安排个工作么?到你们公司就行。”
“哦,你稍等。”白起对着面前支棱着耳朵听自己打电话的两位说:“不好意思,你们到门口稍等。”然后又对话筒道:“我好像跟你说过,我们公司状态很不好,动不动就发不出来工资。所以,你还是别让他来我们公司了。”
“没事的,他家条件挺好的,不缺钱,在你们公司上班,虽然会拖欠工资,毕竟是国企,早晚得发,而且,关键是能跟着您,学到真知识。”
“你这是夸我了,就算到我们公司,他一个刚毕业的孩子,工作上跟我差很多级呢,学不到我。这样吧,我帮你联系一下我们集团的其他公司,我们集团有很多公司都很好的。”
“要是能那样就太好了!”
“他对工作有些什么具体要求呢?”
“没有,您说啥是啥。”
“这是胡说了,就算是我儿子,也不能我说啥是啥。你问问,我好给你找符合他要求的公司。”
“好的。我一会儿就回复您。”
“还有,现在都十一月底了,当年毕业生应该早就找好工作了,他怎么才找工作?”
“这个我知道,他妈病了,挺严重,他伺候他妈来着,现在他妈病好了,他才找工作。”
“吆,还是个孝顺孩子。你让他把他的要求,还有简历,发给我,我尽快给你联系,好吧?”
“那太好了,拜托您。”
挂了电话,白起开始处理面前的工作。
把面前人都打发走,已经十点了,白起得空儿看一眼手机,发现程艳辉已经把那“亲戚的孩子”的求职意向和简历发给自己了,他略一沉吟,打通了龙州建筑集团乙公司总会计师马总的电话:“马总好。说话方便吗?”
“呦,白总怎么想起我来了,方便,您说。”
“咱哥俩的关系,我就不客气了,你们财务系统现在还招人么?”
“招,是什么人啊?”
“我一个朋友的孩子。”白起省略了“朋友的亲戚”这个环节,是怕关系太远,马总不愿意帮忙了。“今年刚大学毕业,因为他母亲病了,前一段时间一直在家伺候病人,耽误了找工作。”
“哦,那没关系,你把他的简历和求职意向发给我吧。”
“太好了,回头我请你喝酒。”
“瞧您这话说的,好像不请喝酒我就不办事儿似的。”
“好,那咱不客气了。我这儿又有人来了,再见吧。”
当天下午两点多,马总又给白起打电话:“白总,方便么?”
“刚好有空,你说。”
“我把那孩子的简历给了我们人力资源部,人力资源部的招聘专员给他打电话,跟他说工作的事,结果他说自己考了公务员,目前还没有结果,所以暂时不想工作。”
“啊?”白起一愣:“这叫什么事儿啊?”
“是啊,白总,要不您问问你的朋友吧,是不是这孩子不想工作啊。”
“好吧,我马上问。”
挂了马总的电话,白起马上打给程艳辉:“师妹,你那个亲戚的孩子,怎么说还不想工作啊?”
“啊?不会吧?他毕业这么久了,一直在家待着,他爹妈都急疯了似的,四处托人,给找工作呢。”
“我托的朋友的公司HR给他打电话了,他说考公务员呢,暂时不想上班,有这事么?”
“考公务员的事儿是有,不过他成绩不好,应该考不上。”
“既然这样的话,咱们就等等吧,你我再急也没有用,等着孩子公务员考试的成绩出来,这段时间家里人也再做做工作,劝劝他,要不然,他不来,谁也没辙啊。”
“好的好的,实在不好意思,麻烦您了,师兄。”
“没事儿,先这样吧,我这儿一堆事儿呢,挂了啊。”
刚挂了电话,王子奇急匆匆的走了进来:“白总,刘喜伟死啦。”
上次党-委会后,龙州一建纪-委迅速介入,将赖希山刘喜伟和项目班子其他成员陆续调回龙州进行调查,这才没几天的事情。
俩人开始时拒不承认所有问题,将亏损说成可能亏损,而造成这种可能性存在,一是怪甲方,二是怪市场,三是怪公司相关部门,四是怪项目部不团结将赌博说成是经营行为;将私刻并滥用公章说成各部门负责人的私人行为;将非法持有枪支受贿贪污漂娼等行为干脆否认掉。
但很多事情纪-委已经掌握证据了,自然不能容他们再赖,比如企业方面大家最关注的亏损,赖希山等人耍赖的依据无非就是还没结算。
这个工程实际上早已完工并投入使用,项目上一直在做的是后期维修,龙州一建既是半个甲方,又是乙方,前期双方也多次核对了,关键是一把-手田壮壮真想办这事,结果三天就把结算的事情定下来了。这样一来,八水厂项目的经济数据就明确下来了,亏损六千五百万。
一个项目就亏损六千五百万,大BOSS田壮壮又真心想办他们,俩人很快发现,至少“渎职”这个罪名摆脱不掉了,他们曾经以为,搞定了靠山,就可以胡作非为,事实上,过去几年也确实没有事,但他们忘记了那句老话,“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靠山已经成了冰山,不但靠上去冰冰凉,还随时移动,根本靠不住。
随之而来的,各种经济问题开始陆续浮出水面,于是,本来“情同手足,一致对外”的项目班子成员之间开始各种推诿和撕X,相互举报揭发,在纪-委工作人员面前公开争吵,赖希山和老钱甚至动手厮打。
白起虽然很忙,没空打听他们的事情,但还是会有很多信息主动地灌倒白起耳朵里。比如昨天,赖希山和老钱就从会议室厮打到走廊,嚷嚷的满楼都听见了。
在这个节骨眼上,关键人物突然死亡?太容易让人浮想联翩了。白起脑中一瞬间就闪过了很多阴谋论的情节。但他还是反问道:“什么?不对吧,我昨天还见到他了呢,而且看样子很健康啊。”
“是啊,我昨天也看见他了,还和老赖吵架呢,嗓门可大了,中气也可足了,壮的跟一头牛一样,一点儿也看不出有事儿。”
“那你咋知道他死了?”
“他们就住在公司招待所,我刚才看到招待所那里停了好几辆警车,就打听了一下,说是他死了。服务员今天打扫房间的时候发现的。发现就赶紧报了警。”龙州一建有自己的招待所,对外也挂着快捷酒店的招牌,主要是为公司员工和各种合作伙伴服务。这是“企业办社会”时代的一个小小遗留。
白起问:“具体原因知道么?”
“那还不知道,听说屋里酒味儿特别大,大家猜测,他本来就狂爱喝酒,会不会是醉酒后引发了脑梗心梗什么的。”
“那是正当壮年的大活人!平时壮的跟头牛似的,哪可能说死就死?杀只鸡,那鸡还要扑腾半天呢。”
“您说的是啊,真奇怪。”很显然,小王爷想到了另外一种可能,但这话牵扯太大,即便是和白起私下里交谈,这话也不敢说出口。
“我再去打听打听,回来告诉您。”小王说着要走。
“回来。”白起叫住他:“这种事情,别表现得那么积极,尤其是在很多人眼里,咱们和他之间的关系又不那么和谐。而且,这种事情,不用你打听,我相信警方很快会给出明确的说法的。你先坐下,咱说说你的事。”
“我的事儿?我的什么事儿?”
“好事儿。你现在工资是什么级别?”
“哦,这个呀,我现在是一类员。”
“按照咱们公司的工资管理制度,你这个再往上一级,就应该是部门经理助理了,对么?”
“对,我原来就是经理助理,后来被降了一级。”
“行,那咱们这样,刚好现在也是月底了,我跟人力资源已经打好招呼了,你填个表格,找李琳琳签个字,我再给你签个字,从下月开始,给你恢复经理助理待遇。”
“啊,有这好事儿?谢谢领-导,谢谢领-导。”
“不用,这是你应得的,这只是拨乱反正。你也知道,我的权利就到这儿,再向上晋升,就不是我一个人说了算了,需要上党-委会,走一系列程序。你呢,好好干,表现好坏,我都看在眼里,该给你晋升的时候,我肯定会尽力。”
“哎呀,谢谢您,就这一步都是我意料之外的。我以后一定努力。”
“你是想留在审计部,还是回到财务部?这个我说了就算,你自己决定。”
“听您的,您觉得哪里更合适?”
“那就暂时留在审计部吧,过段时间再说。”白起毕竟刚来不久,已经从财务部调走了一位常务副经理,又调进一位经理助理,暂时不宜再对财务部做大的变动了。
“行,听您的。”
“那就这样吧,咱们共同努力。”